周硯珩先下了轎子。
茶館裡有人誇道：“好俊俏的郎君！”
卻見那俊俏的郎君，轉身朝轎簾遞出自已的手。轎簾裡伸出一隻如凝脂的纖纖玉手，搭上那郎君的手臂。
待看見娘子真容，茶館內的人無不驚豔讚歎。
“小娘子與這小郎君都是容貌出眾的人，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是啊，這對小夫妻的感情還真好。”
聞言，蕭臻和詫異地朝周硯珩望去，果真見他的耳根又紅了。她此次本就是暗中查訪，故也沒作解釋。
周硯珩遲遲沒聽見蕭臻和開口解釋，心中雀躍，心好似要跳出胸腔一般。
“那周相的兒子長相應該也就如小郎君這樣吧。”
原本正在歡快蹦躂的心房，驟然一停。
他爹周文祥就他一個兒子，周相的兒子自然是指他，他這是被人認出來了?
另一人反駁道：“不可能，縱然這位郎君的樣貌是極好的，但也遠遠不及周相的兒子。”
原來如此，周硯珩這才放下心來。
留著山羊鬍子的人開口道：“傳言，長公主因周相上摺子參她一事，要抄了相府！你是沒見那陣仗，大得嘞！那凶神惡煞的帶刀侍衛圍滿了相府，甚至相府門口站不下，又圍了大半條街。”
蕭臻和坐在桌邊喝茶，她何時要抄周相府了！只覺得這謠言還真是離譜！
“人人都道周相府這回完了，你們猜結果如何?”留著山羊鬍子的人，沒急著說下文，反而捋了捋鬍子，待眾人都著急地催促起來，他這才開口。
“長公主殿下在相府遇到了周小公子，只一眼，便驚為天人！甚至放過了相府，這個家不抄了！”
蕭臻和猛然被茶水嗆了下，見大家都看著她，這才解釋道：“抱歉，先生講得動聽，我聽得太入迷，不小心被茶水嗆到了。”
周硯珩無奈一笑，幫蕭臻和順了順背，“慢點喝，又沒有人跟你搶。
山羊鬍子繼續道：“長公主為了那驚鴻一瞥，放過了周相府，可見這周家公子長的有多好看！
“只應那天上有，人間難得一見啊！”
蕭臻和的視線在周硯珩的臉上掃了圈，應和了一句，“確實。”
“小娘子是從京城來的?”山羊鬍子忽然笑著問了一句。
蕭臻和麵上半分異常都無，答道：“我和夫君本是在京城做些小本生意，可是——”
坐在旁邊的周硯珩，聽見蕭臻和話裡的“夫君”二字，心怦怦直跳。
殿下叫他夫君欸！
耳邊只有那清冽如水的女聲，再也聽不見其他。如果周硯珩不是記住他們還有任務在身的話，他定忍不住捂著臉傻笑。
蕭臻和不知周硯珩的內心活動，她假扮一個普通的商人形象，在同旁人套話。
適時面露愁色道：“不久前生意賠了，我們只好離開京城。”
又忽然帶著一絲希冀問道：“不知，先生可有門道?”
“京城是天子所在地，遍地都是權貴的地方，我們尋常人想在京城做生意，難是小事，若是不小心衝撞了貴人，那才是掉了腦袋的大事！
蕭臻和點頭應道：“先生說的是。”
“你們要想換個地方做生意，可以順著這條路走，前頭有個尋餘縣，縣令是個好官，只是千萬不要得罪縣令夫人，生意還是不難做的。”
“多謝先生告知。”蕭臻和若有所思。
“結賬。”
“來了！”快步跑來一個小二模樣打扮的人，臉上掛著適當的笑容，“客官，一碗茶水三分錢，一共收您六文錢。”
周硯珩見蕭臻和的目光落在自已身上，便知她定沒有準備銀子。他取下腰間的錢袋子，從裡面拿出一塊最小的碎銀子。
店小二看到那麼大的一塊銀子，有些驚愕，隨後面上又變成了愁苦，“抱歉客官，這我們找不開。”
蕭臻和一愣，她都沒想到周硯珩的身上有這麼小的碎銀子，當然更沒想到這茶館居然還找不開。
隨即，她也意識到，自已對底層百姓的生活過於缺乏瞭解。
“不用找了。”蕭臻和正準備離開，忽然被兩個長得賊眉鼠眼的人攔住。
“二位身上的錢財不少嘛，不如接濟下我們如何？”
山羊鬍子立馬呵斥道：“狗蛋，狗剩退下！”
“所謂來者皆是客，況且他們給的茶錢足夠多，這些天你們也幫了我不少忙，那碎銀子你倆分了吧。”
狗蛋立馬道：“辛秀才果真是大善人啊。對了，今年的舉人考試，辛秀才還參加嗎？”
“辛秀才不是每次秋闈都參加嗎？只不過，別人是中榜，他每回都是落榜而已。今年有三年一次的秋闈考試，辛秀才肯定也不會錯過的吧。”狗剩的語氣裡充滿了嘲弄。
狗蛋又道：“要我說，辛秀才你就是腦子太死，不靈活。當年潯州刺史的女兒待嫁閨中的時候，看中你了，這麼大好的機會，你居然不牢牢地把握住，非要堅持憑自已的真本事。
“結果呢，那些當官的給你發揮真本事的機會了嗎？你哪回的舉人考試不是被人頂替了名額。”
蕭臻和眼神一凜，當下去查藩王失蹤一事要緊，不過，她可以去信一封，讓皇兄派人去查舞弊一事。
狗剩道：“要是你當年做了刺史家的上門女婿，還有誰敢欺你！而且辛秀才就不是秀才了，見了面大家都得恭敬稱一聲辛舉人！說不定還能借刺史家的勢一路做官高升呢。”
“現在人家早成了縣令夫人，生的孩子都及笄了，辛秀才你卻還是童子身呢！”
山羊鬍子辛不苦攥緊了拳頭，忍了又忍，又慢慢地鬆開。“人各自有命，我們做好自已的事，但求問心無愧就行。”
“窮酸書生，你是讀書讀傻了吧！少多管閒事，我們才不要像你一樣窮苦潦倒一輩子呢。再說，這本就是吃人的世道，只有拳頭硬才活得下去。”狗剩一把推開辛不苦，辛不苦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吃人的世道?蕭臻和心裡隱有怒意，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誰膽敢欺上瞞下，欺壓底層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