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很危險,黑暗之中窩藏了不知幾許的牛鬼蛇神。
吳徵騎著他心愛小毛驢,藉著昏暗的燈光,朝著更東面而去。
沒一個月末,他和兩個老友在老酒館都有一場相聚。
老酒館在居住區的最東面,差不多是在居住區和混亂區的交界地帶,這裡以前是臨海城著名的酒吧一條街,現在則是變成了民間最大的交易市場。
除了實驗臺,這兒算是臨海最繁華的區域,當然,也是危機四伏。
截殺,尋仇,搶劫的比比皆是。
危險,自然會伴隨著機遇。
無論是什麼樣的物資,遊走於規則之外的走私犯開的價格,都比實驗臺要高出不少,因此也源源不斷的吸引著從混亂區滿載而歸的人。
財帛動人心,安全保障自然比不上實驗臺。
這也時常能在陰暗的角落裡,發現被鬣狗啃食乾淨的屍骨。
對於那些臭水溝裡的老鼠,以及實力強大的冒險家,這條交易街才是他們的樂園。
當吳徵到達交易街的時候,已是深夜。
街上依舊燈火通明,戰火併未讓其基礎設施癱瘓,比起實驗臺,這兒的夜生活更加豐富。
歌廳、茶館、燒烤攤;高雅的、低俗的完美融合在一起,沒有絲毫不協調。
一路走來,吳徵發現整條街道的人比起平時要多了許多陌生的面孔,一身穿著相對來說更加光鮮亮麗,有的甚至還戴著口罩,蹙著的眉頭像是來到垃圾場。
“帝國來的?”
吳徵沉思著自言自語,一段時間沒有回到城區,這裡多出了一絲他不知道的變化。
老酒館名字就叫做【老酒館】,位於街道中心的十字路口拐角處,一塊不知道從哪搬來的pvc板掛在門頭,上書【老酒館】三個大字。
字跡龍飛鳳舞,很有年代感,可以看出寫這字的人藝術修養一定不差。
酒館內到處體現著舊時代的傳統風,殘留著彈孔的實木桌椅,牆壁上國潮風的塗鴉,架子上的傳統樂器,無一不在彰顯【老酒館】這個‘老’字。
但整個酒館氛圍,卻神似舊世紀深夜裡的酒吧,與其裝飾極為不搭。
昏暗的燈光下,只穿抹胸的妙齡少女,開衩到腰的旗袍,曖昧而熾烈的音樂下,飄忽不定的嬌喘聲,迷離的眼神中帶著彷徨,還有瀰漫的石楠花味道充斥著整個酒館大堂。
“草!”
一種鄉野田間的野菜,足以形容吳徵踏入酒館的心情。
越過人群,吳徵上到了二樓,這兒相對樓下就要含蓄很多,依然燈紅酒綠,卻沒有那般紙醉金迷;音樂淡雅,如瀑布般讓人暢爽。
吳徵更喜歡這種感覺,猶抱琵琶半遮面。
“阿徵,這邊!”
正當吳徵四處張望時,人群中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抬眼望去,靠窗的一方長桌上,兩個熟悉的人,熟悉的笑容。
“哈哈,很高興,你倆都還活著啊!”
網路癱瘓後,每半月一次相聚的約定,是吳徵等人彼此確認還活著的渠道,見到兩個好友都全須全尾,這很值得高興。
臨海城每天都在死人,死了誰都不值得稀奇。
久別重逢,三人相擁激動大笑。
旺仔保持著他一貫的普通,髮型很亂,鬍子也沒刮乾淨,但眼睛炯炯有神,不得不說有些小帥。
大強還是鶴立雞群的雞冠髮型,金絲眼鏡,一身得體的西裝,異常嶄新,與這個混亂的城格格不入。
用大強的話來說:人靠衣裝馬靠鞍,得體的裝飾更容易獲取少女的芳心。
最前沿的訊息,大多來自女人;而從女人口中瞭解今日頭條,是強子的愛好。
搖頭一甩自已的非主流雞冠髮型,大強朝著吳徵問道:
“你小子怎麼來這麼晚,我剛才還和旺仔討論,你是不是倒在那個臭水溝裡了!”
一旁的旺仔也給了吳徵一拳,他眼睛有些泛紅,不過轉眼又笑容滿面。
“必須先罰一瓶!”
各自落座,吳徵隨手撈起桌下的酒瓶,卻發現整整幾箱酒,全是空瓶子。
隨後目光看向紅暈爬滿雙頰大強和旺仔:“你倆這是給我開追悼會了?”
“錯!”
“是想吃席了,還好你沒給機會。”
“哈哈!”
讓服務員小哥繼續上了兩箱啤酒,幾碟小菜,三人一陣寒暄。
臨海城很小,新鮮事並不多,點滴有趣的小事都能成為幾人的談資。
“轟隆隆!”
突然,發動機低沉的轟鳴聲傳來,吸引了酒館內眾多人的目光,透過窗戶看去,只見西面昏暗的天際,一艘浮空艦艇帶著絢麗的尾光朝著交易街方向而來。
艦艇目標明確,緩緩停在酒館外的小廣場上,揚起巨大的灰塵。
科幻的合金大門緩緩敞開,門後是幾個年輕男女,衣著光鮮亮麗,洋溢著青春歡快的氣息,在夜晚的交易街格格不入。
幾人落地後,身後大門又湧出了一群人,黑色西裝+墨鏡,身姿挺拔,紀律分明,訓練有素。
“諾,看見了嗎,又是大陸來的過江龍!”
為什麼要說“又”呢?
作為一塊被遺忘的土地,臨海就是一座“圍城”。
字如其名,裡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進來。
“這幾位和以往的可不一樣,這是有背景且帶著任務的過江龍。”
見吳徵和旺仔一臉好奇,大強便指著窗外的人群,向兩人介紹了起來。
“你們不知道嗎?最新訊息,帝國將要全面接管臨海,而這些就是上面下來鍍金的排頭兵。”
許是說得多了,有點口渴,大強一口乾了杯中酒,滿足的打了個嗝,又自顧自滿上。
“你怎麼知道訊息的?”
吳徵和旺仔一臉懷疑,但這並不能怪他們。
臨海是核戰後的廢墟,直面第一島鏈和滄海,危險重重,在帝都的大人物眼中毫無價值。
三年時間並沒有撫平他的傷痕,劇烈的核輻射令通訊一直癱瘓,訊息閉塞。
“山人自有妙計。”
見大強這高深莫測的模樣,吳徵和旺仔紛紛投來鄙夷的眼神。隨後兩人手上各開了一瓶新的啤酒:
“是不是沒有喝到位!”
見此,大強趕緊伸手打住說道:
“別別!過幾天介紹個朋友認識,你們就明白了。”
在吳徵幾人談話的間隙,廣場上又出現了一群人,嗚嗚泱泱自四面八方來,將浮空艦艇連著這群新貴包圍在了中間。
“過江龍和地頭蛇之間,總有說不完的故事!”
看著場外的情況,三人笑呵呵地說道。
這新出現的這批人,吳徵幾人也認識,臨海混亂之地排得上號的幫派。
說是一個幫派,不過是一群為了生存,抱團取暖的可憐之人而已。
這樣的組織幫派,臨海很多;就像吳徵三人,雖然只有三個人,但在幫派組織之中也有一定的名聲。
說起來曾經的臨海也是一個兩千萬人口的大城,在這座城市生活大多都是體面人士。
只是世事難料,時過境遷,誰也沒想到自已會淪落到做一個混混的地步;為了一口吃喝,敢拼上性命。
老酒館的隔音是真的好,外面的爭吵吳徵幾人啥也沒聽見,就已經交上了手。
說好聽點是已經交上了手,但真實情況是一邊倒。
這群混混下手是真的狠,對敵人狠,對自已也狠,直接用臉去接敵人的拳頭。
雖說打得狠,但細看去都是一些皮外傷,沒有斷胳膊斷腿的,更沒有死亡。
“實力差距太大了,散兵遊勇碰上了正規軍。”
只看了一小會,吳徵幾人便對這場混戰做出了結論。
“是非之地,走吧!”
三人收拾好東西,便打算離開老酒館。
至於廣場上的衝突,三人沒有絲毫看下去的興趣,唯恐避之不及。
但有時候即便做了正確的選擇,天卻不遂人願。
剛走出大門,吳徵三人就被攔住了。
放眼望去,這群新來的過江龍已經控制住了整個場面,幾十個受傷的幫派混混抱頭蹲在廣場中央,宛如舊世紀掃黃的夜店門口。
與此同時,街道的四面八方都有艦艇以及汽車進場,車上下來的人都是全副武裝,交易街的各個街道路口都已經被封鎖控制。
大大小小的燈光將交易街每一個角落一一點亮,宛如白晝。
“喲呵,大手筆啊!但這又是幹嘛呢?”
吳徵三人站在老酒館的門口,驚歎看著眼前這一幕;這種場景,已經很久不見了。
似乎是知道即將有大事發生,整個老酒館,甚至是交易街都安靜了下來,剩下的都是汽車和艦艇的轟鳴聲。
三人對視了一眼,默契的回到了酒館內。
曖昧的氛圍已經轉化為凝重的氣息,酒館內的人群都在竊竊私語,想要從蛛絲馬跡中打探到即將要發生什麼。
酒館內的人不算驚慌,畢竟2000萬篩選剩下的人,都是見過大場面的,隨便拎出一個,都算是精英。
有點眼力見的人,都明白,今晚過後,臨海的局勢即將被改變。
透過外面場控,可明顯知道是帝國入場了。
但那又如何呢,他們並不激動,甚至是有點想笑,這裡大部分人的後半生已經被毀了,剩下的只是得過且過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