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闈共三場。
二月初九,二月十二,二月十五,每場三天。
這期間,考生要一直住在貢院。
除了大少爺秋明軒,三房的二少爺秋明琦也要參考。
三老爺是庶子,才學不如兩位兄長,也沒什麼大志,平生只好美色,屋子裡通房五六個。
秋明琦是三夫人魏氏的嫡子,雖比不過長兄驚才絕豔,卻比他爹強太多。
“兒,你一定要給為娘爭氣啊。”
魏氏抓著他的手,滿眼都是期許。
秋明琦心裡不耐。
“知道知道了,您就放心吧,我一定能考上。”
秋明軒喊了句。
“二弟。”
兄弟倆走後,魏氏還站在原地,偷偷抹眼淚。
黃氏瞥她一眼。
“一共才考九天,很快就回來了,弟妹倒也不用一副生離死別一樣。”
這話刻薄。
魏氏卻不敢分辨。
三老爺風流多情,對她不過泛泛,要不是還有個兒子,她幾無立足之地。
黃氏雖出身不如她,卻與二老爺夫妻情深,又得老夫人喜愛,還有個十分有出息的兒子。
她哪裡有底氣與其爭鋒?
只能默默不語。
黃氏覺得無趣,也沒再搭理她。
老夫人天天在佛前禱告,沒空找大夫人的麻煩,近來府中倒是十分安寧。
春闈結束那日,甄姨娘的病也好了。
“為了給大哥二哥接風,祖母特意吩咐擺了家宴,姨娘這病好得正是時候。”
甄姨娘還是不待見秋明月。
“我既以痊癒,日後你也不必來跟前伺候湯藥了。”
旁邊的秋明絮看看母親,又看看姐姐,一臉的懵懂不解。
秋明月笑著點頭。
“是。”
甄姨娘忍不住又看她一眼,“老夫人素來與大夫人不對付,你想兩頭討好,小心引火燒身。”
老夫人擺明了想利用秋明月對付林氏。
“多謝姨娘提醒。”
她像一團棉花,打不痛也捏不碎,無計可施,甄姨娘索性不再理會。
家宴是林氏安排的。
府裡幾十號人,全都來了,熱鬧極了。
男女席面是分開的,用屏風隔著。
女眷這邊人多,足足兩桌。
秋明月在一眾姊妹間,很安靜,隔壁長輩們就不那麼太平了。
“大嫂今日這家宴安排得真好。”
挑事的自然是黃氏。
當著老夫人的面,林氏不好裝啞巴。
“今日只是家宴,不好太張揚,等明軒明琦金榜題名,再擺慶功宴。”
老夫人今日高興,難得笑呵呵的誇了她一句。
“本該如此,玉芳辛苦了。”
林氏頓了頓。
老夫人嫌少對她好臉色,她一時倒還有些不習慣。
“母親既託付中饋,這都是兒媳應盡的本分,不敢言辛苦。”
黃氏輕輕哼了聲。
魏氏向來不干涉她們之間的戰爭,只默默的給老夫人盛湯。
老夫人不喜三老爺這個庶子,對魏氏自然也冷淡,不過老太爺就在隔壁,她也不好當眾為難。
“聽說明琦這次考得也不錯,若能和明軒一起登榜,你日後就可享福了。”
魏氏小心翼翼,“承母親吉言。”
黃氏笑著問了句,“明琦若考上進士,也該說親了吧?三弟妹可有屬意的人家?”
魏氏尷尬。
“這段時間一直督促籌備科考的事,倒沒空考慮別的。”
兒子隨他爹,一樣的花心。
屋子裡通房就有三個,平日裡和朋友出門飲樂,回來也是一身脂粉氣。
老夫人皺眉,“明琦十七了,平日裡胡鬧就算了,日後若有了功名,可不能再這般任性,亂了家風。”
魏氏畏縮的點頭。
“是。”
秋明月聽著,實在覺得好笑。
沈氏死了,老夫人似乎就忘記自已從前想給新婚不久的長子娶平妻的事,也忘了沈氏給他兒子做了十多年外室。
秋家的家風,早就蕩然無存了。
不過沒關係,老夫人遲早會意識到這一點的。
家宴結束後,夜色已沉。
秋明珠的生母只是個通房,在她六歲就病逝了,老夫人憐惜她,把她接到自已身邊養大,她就住秋明月隔壁。
兩人並肩同路。
“五妹剛才席間在想什麼?”
秋明月畢竟不是跟府裡的姐妹一起長大的,回來時間也短,都沒什麼交情,也就因為跟秋明珠住得近,倒是能多說幾句話。
“沒什麼,只是聽二嬸問起二哥婚配,想著四姐也十四了,等大哥定親後,祖母應該也要忙著替四姐相看了吧?”
秋明珠境遇和她有些相似,但比她幸運很多。
老夫人是真喜歡這個從小養在身邊的孫女。
秋明珠抿抿唇,“長幼有序,三姐尚未許婚,哪裡輪得上我?”
她看了秋明月一眼。
雖未言明,但秋明月知道她的意思。
族譜上,自已也是十四歲。
韓嬤嬤說她的事府裡瞞得嚴嚴實實的,看來也不盡然。
至少秋明珠絕對是知情人。
“三姐自有母親操心,二姐六月就要出閣,四姐確實該早些為自已打算。”
二姑娘秋明珍,也是二房的,但她比秋明珠更幸運。她生母曾是老夫人身邊的丫鬟。
看在老夫人的面上,黃氏對秋明珍也還不錯,許了太常寺次子祝晗。
秋明珠則不同。
這段時間秋明月冷眼旁觀,黃氏這個嫡母對秋明珠不過表面功夫,秋明珠心裡也清楚。
老夫人確實疼她,可眼光不太行。
秋明珠想嫁得如意,多少還是要靠黃氏。
黃氏憑什麼幫她?
除非有足夠的利益。
而目前黃氏最想要的,自然是中饋之權。
“五妹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秋明月笑了下,“聽說四姐女紅極好,我是個愚笨的,十天半月也繡不出一朵花來,可否請教一二?”
“五妹妹言重了。”
秋明珠笑得溫和,“你我姐妹,不必如此客氣。”
秋明月真就不跟她客氣。
“那就走吧。”
秋明珠一怔。
“現在?”
“對,就現在。”
秋明月握著她的手臂微微一緊。
秋明珠心裡莫名不安。
這種不安在踏進雪月閣後得到了證實。
綠鳶上了茶後就退了出去。
片刻後,紅萼和冬雪押著個五花大綁的丫鬟走進來。
秋明珠猛然變色。
秋明月不動聲色飲茶,“這是四姐身邊的丫鬟,香草吧。”
秋明珠手指握緊又鬆開,聲音還算平穩。
“五妹這是何意?”
秋明月從孫嬤嬤手中接過胭脂盒,“我倒是想問問四姐,三姐究竟是如何得罪了你,你竟想毀她的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