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華良娣心情頗好,將自已裝扮得格外美豔,盼著凌鈺淇到來。

碧胭守在外間,低著頭思索著。

華夫人識人眼光不錯,一直以來碧胭都十分忠心,幫著華元珠謀劃了不少事宜。如果在以前,她一定會第一時間將菊韻的事情告訴主子的,但這段時間的折磨卻讓她多了一些心思。

依著太子的心意,就算是菊韻有孕無法侍寢,也不會到這裡來的。

想到即將面臨的折磨,碧胭的身子微微發顫。

所幸,華良娣可能是覺得白日裡已敲打夠了,就算是凌鈺淇未來,罵了幾句之後便讓碧胭回了房。

碧胭推開自已那小單間的門,就發現門縫裡塞著一封信。

那信被漆封得死死,輕飄飄躺在地上,卻讓碧胭驚出一身的冷汗。

左右看了看,確定無人後,她快速閃身進入房中。

“……碧胭姑娘如此忠僕,遭此折磨,聞之不忍。與我合作,既可救家人,又可得自由。子時,長樂門巷道見。”

……

終究是抵不住“自由”的誘惑,碧胭悄悄來到了長樂門巷道一處隱秘的角落候著,若發現有何不對還可及時藏身。

“碧胭姑娘。”身後傳來一道低啞的女子聲音,正向外打量的碧胭身體猛地一顫。

見來人是浣月,碧胭睜大了雙眼。

她還未來得及出聲,一披著鴉青色薄披風的女子款款出現,即使戴著兜帽也掩不住那昳麗的姿容。

江嫵輕啟紅唇:“碧胭姑娘有勇有謀,華元珠那沒腦子的能得太子多年寵愛,除了有她那尚書爹,再就是靠華夫人送來的你吧。”

碧胭被驚得說不出話,江嫵那絲嘲弄的笑,想必一定看出了她的心思——華良娣自認抓住了碧胭軟肋,不會以此計謀試探忠心,換言之,就是她蠢。

咬咬牙,碧胭狠狠跪下:“求貴妃救奴婢家人。”

“奉儀的孩子,定會在陛下知道之前落掉。你們家娘娘肯定也是知道這事的,這才沒鬧起來,”江嫵示意浣月將碧胭扶起來,“我要你,幫奉儀落胎。”

碧胭聽後又重新跪下:“貴妃娘娘,奉儀現在盛寵,太子殿下手段厲害,查出是奴婢之手輕而易舉,奴婢萬萬不敢!”

“查出是你之手,與是你家娘娘之手又有何區別?”江嫵掩唇低低一笑,聲音蠱惑,“我會把你從太子手中救出去的。連同你的家人並新的籍貫路引一道送到蜀州,山高水遠,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如何?”

碧胭還欲拒絕,江嫵卻從袖中抽出一個錦鯉紋樣式的書袋,笑吟吟地看著她。

“你可認得此物?”

碧胭終於止不住渾身發抖。

那是她繡給幼弟的,上面還有他的字。幼弟得了華夫人恩典,未入奴籍,因而得以讀書識字。華夫人還承諾了待幼弟到了年歲後,會為其舉薦讓他做官,只要她忠心輔佐華元珠。

如今書袋在江嫵手中,證明人已落入她手。

“貴妃娘娘,奴婢願意為您當牛做馬,只要您放過奴婢家人!”

夜色濃重,因怕招來守夜的金吾衛,即便再恐懼,碧胭還是極力壓著聲音求饒。

從決定赴約,她明白自已已沒有了回頭路。

“我要你自已想辦法,”江嫵面上依舊帶笑,但聲音冷冽,“碧胭,你要記住,你不僅是在救你家人,更是為了自已。華元珠,不是什麼好主子。”

語氣嘲諷鄙夷。

江嫵與華元珠長相皆是濃豔昳麗,自江嫵進京後,論起這類長相,常將二人相提並論,是以華元珠嫉恨不已。

等到出了那件事後,華元珠更是當著眾多權貴子弟的面前言語奚落自已,讓他聽到……

江嫵眼神變得狠辣,含笑模樣不再。

她語氣不耐,掩了掩兜帽:“總之,要在太子動手前完成,本宮保你和你家人性命無虞。”

“奴婢定當盡心竭力。”

“有事你就去與浣月說,她會助你。”言畢,江嫵不再多說,獨自離去,只留下浣月和碧胭二人面面相覷。

“姐姐,咱們回吧。”浣月含笑微微欠了下身子。

碧胭苦笑:“不敢當姑娘一聲姐姐。貴妃神通廣大,竟是為了報閨閣之仇算計至此。想必,宮中各處都有她的人吧。”

浣月依舊是一派含笑模樣,恭敬道:“娘娘的心思,做奴才的不敢妄加揣測。只一條,娘娘金口玉言,姐姐只管去做便是。”

碧胭無力地點了點頭。

——

“卿妘姑娘,明日船靠岸青州碼頭,可有意到青州城走走?”衛宋隔著門問。

想到船行了好幾日,早遠離了各大都城範圍,青州又是到幽州前最後一個大城,想必也是十分繁華。有衛宋保護,應無大礙,想了想,關卿妘應了下來。

因著多日未塗那特製的藥水,關卿妘已恢復成以往的細膩雪膚,即便配上那並不起眼的平淡五官,都有了幾分動人小倌姿色。

守在門口的衛宋看到關卿妘的樣子,思索一番:“姑娘稍候,宋即刻回來。”

不一會兒,衛宋拿著兩身衣服回來,一身還是女子樣式。

“這是我尋莫大娘買的衣衫,”衛宋頓了頓,繼續說,“是未穿過的,只是這是船上婢女的……”

他突然懊惱,直覺自已考慮不周,唯恐冒犯心上人,正要開口——

“將軍無妨,”關卿妘看出他的窘迫,淺笑道,“本為女子,有何不同?”

素白雙手接過那還帶著衛宋掌心餘溫的衣物,看著另外一套男子衣衫,感嘆衛宋心細。

儘管他從未涉足過青州這片土地,但此地終究乃是大晟之重要城池,朝廷外派至此處的官員數量眾多。而此刻衛宋身上所穿的那件顯然屬於武將慣常穿著的服飾,其衣料上乘、裁剪精緻,再配上他那過人的相貌,要想推斷出他的真實身份簡直易如反掌。

此時他手中兩套衣衫料子一般,花樣也是時下最常見不過的。

“是宋考慮不周……”

關卿妘笑著搖了搖頭,隨即關上房門更換衣服。

雖然衛宋說著自已考慮不周,但給關卿妘選的是一套月白的窄袖襦裙。

待得換裝完畢之後,原本正打算繼續給自已進行易容改扮的關卿妘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流露出些許遲疑之色來。須臾之間,她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塑泥......

關卿妘推開房門時,映入眼簾的正是已經換上一襲玄黑色胡服的衛宋。只見他身形筆挺如松,原本就英俊非凡的面容此刻更增添了幾分異域風情。

衛宋側身對著房門,心中有些無奈,他甚少穿胡服,只是他身量高大,船上並無合適的晟朝男子衣衫。而青州織業繁盛,不少外邦人士到此,因此只得從船上的夷戎商人那裡尋得一套新的男子衣袍。

關卿妘看到他髮髻未簪玉冠,而是用黑色的巾帶束髮,心中一動。

“將軍換上胡服後,真是別有一番風采,”關卿妘微笑著說道,“我們下船吧。”

此時的衛宋卻說不出一句話。片刻,拐入廂房內拿出一頂幃帽兜在女子頭上。

無他,太打眼。

粗衣難掩絕色,反而增添了幾分羸弱之感。饒是見慣關卿妘美貌的衛宋,此刻也不得不再次為她的姿容所驚豔。

皚皚月華色襯得女子膚色更加凝白如玉,齊胸襦裙的款式更是顯得她身姿婀娜。關卿妘未佩戴任何的裝飾,只簡單盤了個髻,而苧麻的髮帶表明此人尚在孝期。

更難得的是,她還恢復了真容。

佳人眼神清澈,滿是對眼前人的信任,就這麼靜靜站在原地,宛如生動的畫卷。

“委屈你了,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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