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想必是習武之人吧?

英男正側首觀察著周邊的一切動靜,街上喧鬧的吆喝聲,來往不絕的腳步聲,身邊充斥著各種藥材的味道。

正會神間被大夫這麼一問,霎時收回了正被他指尖輕搭診著脈的手,悄然摸上了腰間暗藏的匕首。

那老者見她一臉的警惕與戒備,輕捋白鬚,無奈道:以老夫方才所診,姑娘已即將臨盆,但這孩子恐有傷娠之症。

英男聞言眉心驟蹙,停在匕首上的手輕輕撫上小腹,蒼白的唇愈發失了血色。

大夫一面招手叫來夥計按方抓藥,一面繼續道:其一,房勞過度,致使衝任不固,胎失所繫。

見英男面上白一陣紅一陣,大夫接著道:其二,大病久病耗傷氣血,胎失所養。最近是否常有腰膝痠軟,神倦乏力之感?

英男滿面愁容輕輕點了點頭。

姑娘莫怕,老夫先為你調配幾貼藥,你只需按劑服用即可,除方才所言需切忌之外,輕易不要動武,這胎兒所繫所養皆有所失,致胎絡不固,一定要靜心養胎才好。

大夫的一番話,讓英男如墜冰窟,她現在雖藏身於市斤,但隱隱中,似乎有幾股力量在暗中搜尋著她的蹤跡。

若是被他們尋上門來,英男心底湧上一層深深的恐懼:孩子,娘要如何護住你!

微酥細雨漫落,在天街處織下了一道雨幕,寂寥又清涼,雨絲輕輕落在她的發頂,結上一層濛濛細珠。

雨勢漸大,她在倉皇避雨的人群中極力躲閃著來往的衝撞。

舉目四望,心下悲涼。

雨天,她手中無傘。

就像餘生,她命中再無綠袍。

他教她武功,教她強者之道,教她人情世故,卻沒人教她如何從一個懵懂的姑娘變成一個母親。

她該怎麼辦?

她的人生又一次陷入無助。

孩子即將臨盆,她甚至還在擔心敵人可能會在生產時殺進門來。

英男茫然四下環視,企圖在絡繹穿梭的人影中找尋到一絲他的痕跡。

數月前,她是在掌門府邸的密室裡醒來的,她甚至還來不及分辨綠袍復活的那些記憶是虛是實,就被裹挾著捲入了一場奪權之戰。

看著往日臣服於她的陰山弟子,看著她和綠袍一手打造的陰山,她的內心極度矛盾著。

黑麵的滅家之仇讓她無依無靠,在烈火手裡忍辱負重讓她受盡折磨,綠袍的利用傷害,讓她心灰意冷。

她本想心安理得地仇視這個世界,報復整個陰山。

可偏偏他縱容著她,給她權利,給她地位,給她為所欲為的能力。

他將自已精心謀劃的陰山拱手相讓,放縱她毀掉陰山的野心,讓整個陰山成為她復仇的犧牲品。

在他的庇護下,她一次次猶豫了。

在他的成全下,她一步步敗退了。

她始終是狠不下心。

對於他的一切,她是那樣小心翼翼維護著。

他的陰山,他的掌門之位,還有他的骨肉。

可是如今,她是一個都無力護住。

巷子深處,那一方白牆青瓦的一進小院,便是她的容身之所。

對門敞開著,斜刺裡坐著兩個婦人,一面擇菜一面說笑著。

待英男走近,那婦人抬眼看到便笑望著打招呼:呦,餘姑娘回來了。

嗯。英男淡淡笑著回應。

怎麼?可是身上不爽利嗎?瞥見英男手中拎著的藥包上還裹著一心堂的店封,張嫂忙斂了笑容關切道。

無事,風寒而已。

那也得當心,你這月份看著不小了,張嫂一臉嚴肅:要是有什麼不便的,儘管來問我和你李嬸子。言罷,用胳膊肘捅了捅那隻顧低頭擇菜的婦人。

李嬸聞言忙訕訕賠笑,露出一口大黃牙,尖銳的嗓音附和:是是,俺們生了哥兒幾個有經驗,不像你大姑娘,頭一回。

語畢方覺失言,悻悻住了口。

英男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轉身關上了院門。

卻聽那張嫂低聲喝止:你小點聲,生怕人家聽不見怎的。

李嬸那尖銳的聲音愈發刺耳:哎你說,這麼漂亮個小姑娘,挺著個大肚子,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怕不是哪家與人私奔又被始亂終棄的小姐吧!

要死了,人家好好的姑娘家,你在這胡亂編排,平白壞了人家的名聲。

切…清白人家的姑娘,能做出這等無媒苟合的事來。

李嬸!你就嘴下留情吧,大家都是女人,何苦往她身上潑髒水。

我就看不慣她那清高樣!也就你心善,成天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望著英男緊閉的院門,狠狠往地上淬了一口:我呸!清高給誰看!

英男瘦削的背抵著門板,聽完二人的對話,心內像被撕開了一個大口,有風呼嘯而過,颳得生疼。

她的手輕輕撫在隆起的小腹上喃喃: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等你出生以後,娘帶你離開這裡,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遠離所有的是非恩怨,娘會教你讀書,寫字,好不好?

似是與她有所感應,薄薄的衣衫下,傳來幾下似有若無的回彈,在那微弱的回應中,她感受到了生命的力量。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午夜的街道安靜得出奇,梆子的聲音引起了幾聲犬吠。

聞聲而起的犬一面盯著清亮月色映照著遠近屋脊上躍動的人影,一面狂吠。

被擾了清夢的主人家吱呀一聲開啟了半扇房門,檢視一圈無果後,迷迷糊糊打著哈欠斥了一聲:回窩睡覺去!大半夜的鬼叫什麼!

如水的月色傾瀉進一方小小的院落裡,幾道身影簌簌縱身躍下,如同風穿長林,風止轉瞬如常。

草叢中熱鬧的蟲鳴襯得那兩扇大開的房門有些反常。

但聽衣袖輕揮間,桌上的燭光一躍,昏黃的暖橘色鋪滿了小小的房間。

為首一女子細看桌上斜斜倒著的一隻藥碗,指尖輕撫,那碗壁上還殘留著一絲餘溫:中了蜃術,看來她跑不了多遠了。

接著追?一人發問,眾人皆齊齊望向她,等候發號施令。

不用了。我們不是姽蜃的對手。

女子腰身款款落座,斜斜側靠在桌邊,一隻手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裡的空碗:大祭司交代,我們要暗中行事,既然離岸天先於我們下手,不妨靜觀其變,守株待兔即可。

幾人聞言瞬間鬆懈,先後在桌邊圍坐下來。

其中一人環顧四周幾步便走到了榻邊,他翻了翻那個明顯收拾了一半又倉惶丟下的包袱,用劍尖撥弄了幾番,散落出幾件精緻的小兒衣服。

不由納悶:這餘英男是什麼來頭?不僅被江湖幾大幫派追殺,如今還驚動了三大世家?

不該你問的,少打聽。花競舒冷冷睨了他一眼。

那人撇了撇嘴角,百無聊賴地環視了一圈後也在桌邊坐下,

見碧色茶壺裡沏好的碧螺春,自顧倒了一杯,呷了一口冰涼的茶水,又止不住話頭:可是讓我們五大高手圍追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傳出去也太勝之不武了吧。

向南!你閉嘴。

眾人皆嫌他有些聒噪,忍不住齊齊喝住了他。

競舒姐,跟我們講講離岸天和姽蜃吧,看來,以後少不了要打交道,容衒道。

對對對,知已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嘛…向南一臉興趣盎然湊了過來。

花競舒稍做沉吟,緩緩開口:說起來,這離岸天的前身是黑水族,一百多年前,黑水族和白水族分管滄戉囯祭祀和扶乩之事…

黑水族?不是一百年前就被滅了嗎?

你別打岔,容衒沒好氣地橫了向南一眼:競舒姐,你繼續說。

向南說的沒錯,可是當年黑水族與魔教勾結,有一部分餘孽逃出生天,近來大有借荼生門捲土重來之勢。

荼生門?豈不是近兩年重出江湖的魔教。這回連容衒也禁不住發問。

所以,大祭司才會令我們找尋能夠驅動封魔訣的人,儘快毀了四方封印,否則,離岸天與荼生門一旦聯手開啟四方封印的話,屆時定會生靈塗炭,天下大亂。

難道…那個餘英男?

不錯,天乩卦上選中的就是她。

既然如此,為何不繼續追,萬一讓她落到離岸天手裡…

我們幾個加起來都不是姽蜃的對手,她的蜃術非常了得,此人善於蠱惑人心,製造蜃境,以他人執念為網,引人入夢,以夢為刀,將人生生困於虛彌幻象中不得脫身。

人間一日,便是境中十年,所以她的蜃境又叫流年境。

若是被困其中,無法打破執念,世間短短十日,便是境中百年身,在流年境裡活活老死。

那麼所困之人的軀體,記憶,情感乃至生前學識和武藝皆為姽蜃所得。

她什麼都不用做,只用在等待裡將人活活熬死,便能輕而易舉地得到一切。

那這流年境就破不了嗎?

能。一念佛,一念魔。端看入境之人,能不能打破自已的執念了…

其實,面對姽蜃,真正的囚籠不是對手,而是自已。

殺別人容易,殺自已,卻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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