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向冷靜自持的綠袍，全然沒有了往日軒昂狷介的氣勢

綠袍見陰山天尊飛遁而去，便欲乘勝追擊，縱身便要追將出去。

英男心下一急，猛地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

方才與陰山天尊拼內力時，已經耗盡了她大半元氣，如今這一動，便立時覺得心口竄起一簇火苗，似烈焰潑油一般，突地炸出無數條火舌，沿著各路經脈，不住地灼燒著。

英男強忍住竄至四肢百骸的灼痛，艱難地開口想要留住他。

她知道綠袍沒有十成的勝算，想要極力阻止他再次涉險。

綠袍倏地迴轉頭，他額上的青筋暴起，眸中燃起了駭人的血光，那血光裡漸漸閃出了滔天的怒意。

英男被他的目光驚得後退一步，卻還是鼓足了勇氣：綠袍…

話未畢，綠袍的眉峰攢起，凜凜道：不該你問的事，少管！

他猛地拂開她的手，便要拂袖離開。

已經孱弱不堪的英男，被他的蠻力一推，立時便直直地栽倒在地上。

碎瓷片劃破她的掌心，那觸目的一抹血色，驀地蟄傷了他的目光，不在肌膚，卻痛在心上。

綠袍眸中殺紅了眼的狠意漸漸隱去。

似是如夢初醒一般，猛地一怔，立在原地居高臨下地看著英男。

整個人迷迷濛濛的，彷彿神智有了三分的混沌。

搖曳的燭光在他的眼底明滅了幾瞬，他眼中的陰翳逐漸恢復了清明。

英男被他擁著在床沿邊坐下，他的面容在她眸中一寸寸渙散，她隱忍著開口想說些什麼，卻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一向冷靜自持的綠袍，全然沒有了往日軒昂狷介的氣勢，方寸大亂地抹著英男口中不斷湧出的鮮血。

藥王谷。

花葯仙子甫一進谷，便有陰山弟子急急衝到她的面前，又驚覺失禮，忙跪地叩拜：屬下參見大護法，綠袍老祖急召！

所為何事？

屬下不知，請您速速前去。

知道了。花葯仙子一面抬步向谷內走去，一面道：你先去回稟，我稍後就來。

這…那弟子遲疑了一聲，將身子伏得更低，想到前幾波未請到人的弟子都被綠袍老祖震怒之下殺了，索性心一橫，跪趴在地上，臉幾乎貼著了地面，嗡嗡道：屬下在此候著您。

花葯冷冷瞥了他一眼，見他渾身哆嗦，卻仍是不肯走，便不再管他，徑自離去。

她剛一轉入煉丹房，便看見一抹背身而立的熟悉身影。

花葯立時跪下，呈上手中之物：師父。

嗯。那人慵懶問道：可還順利？

是。花葯垂目回稟：如您所料，石中玉，李亦奇二人分頭行動，各自取回了火蒂觀音蓮和冰蝴蝶之血，他二人甫一碰頭，便落入了徒兒事先設好的埋伏。

你做的很好。說話之人語畢，迴轉過身，卻是那日自客棧逃走的小紅。

墨黑的眸子裡含著冷肅，自有一股不同於往日的沉穩內斂卻又懾人神魄的光華。

她的指尖在盒面上輕釦了兩下，繼而彈開盒蓋，纖纖玉指隨意地劃過盒中之物，勾唇得意一笑：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徒兒明白。花葯恭敬回應。

小紅慵懶地打了個哈欠，面上閃過一絲不愉，心下暗自不滿：這凡胎肉骨著實矯情，好在，一切順利的話，她很快就可以重塑肉身了。

事關重大，綠袍為人又極謹慎，她不免又多交代了幾句：記住，一切要按計劃行事。若是壞了我的大事…

小紅稚嫩的臉頰上那副冷幽幽的眼神，似寒冬古井，沁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陰寒之氣。

我可以讓你從那銷金窟出來，也照樣可以讓你做回那生不如死的傀魅，懂了嗎？

花葯身形一顫，忙應：徒兒知曉，請師父放心。

話音未落，一道殘影自窗外激射入內，兀地落地幻作一道人影。

花葯見狀忙抽劍護在小紅面前，冷呵一聲：什麼人？

陰山天尊眯眼，唇邊扯起一抹譏笑，目光視她如無物越過花葯，落在小紅身上：一字一句恨恨道：雪瀲，別來無恙。

哼…雪瀲冷嗤一聲，原本淡漠的神情，忽如黑夜裡跳出的血紅朝日，變得豔戾殘酷：你終於來了。

她的眸光與他對峙著卻未動分毫，吩咐身前的花葯：你先下去，按計劃行事。

花葯遲疑了一瞬，終是收起了手中的劍，斂身退下 。

陰山天尊的目光掃過她手中收起的木盒，幽幽道：怎麼，時隔百年，你的手段還是如此得不入流，這次，又要對誰故技重施？

他略一沉吟，側首回望眸光一轉：綠袍！？

不錯。聞言，雪瀲並未有分毫遮掩，朗朗應他。

如水的月光，傾瀉在她那張姣好白皙的面容上，那一抹似笑非笑的輕蔑，與他記憶深處的另一張臉重合。

他心底生寒，往事的一幕幕湧上心頭，那種無法化解的仇恨，最終化作怒火透過血管流向四肢百骸。

霍地閃到她面前，一隻寬厚的手掌掐上她纖細的脖頸：你又在耍什麼花樣？

她的面被漲的通紅，感受著這股窒息，心下不禁鄙夷：凡人之軀真是脆弱呀。

雪瀲渾不在意地聳了聳眉，命懸一線卻異常平靜，不緊不慢道：時隔百年，還是這麼沉不住氣呢。

雪瀲斜睨著他，滿目不屑：你最好想清楚再動手。若是殺了我，聖火之源便會熄滅，你也避免不了灰飛煙滅。

陰山天尊眼中的狠虐一閃而過，眉頭緊皺，似是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終是鬆了對她的桎梏，手上的力道，卻將她狠狠地甩趴在桌上。

雪瀲直起身，理了理衣衫，不失優雅地落了座，將一隻試藥的兔子摟在懷裡輕輕撫摸著，狀似無意道：綠袍也能控制血囹珠，讓你很意外吧？

陰山天尊眉心一跳，卻聽她自顧自繼續說道：當年，你的冰兒在親手封印了你之後，便產下一子，那孩子被她用法力封印在冰室幾十年，直至她病故，封印破解。

雪瀲冷凌凌的目光掃過來：你知道的，冰堡向來只收女子，那孩子便被送去了崑崙，他便是後來的，崑崙，曉月。

哈哈哈…陰惻惻的笑聲將她懷中的兔子嚇得急於掙脫，她十指驟緊，抬眸望向陰山天尊：你不是很愛那個小賤人嗎？不惜為了她背叛我！

她的眸光驀地發狠，懷中的兔子四腳一蹬便軟軟地癱在她掌中：你捨得，殺掉你們唯一的骨血？

陰山天尊如她預想中一般，表情凝滯著，瞳孔中滿是震驚和掙扎之色。

要麼殺了綠袍奪回血囹珠，要麼跟我合作，待到日月雙貫之日，陰陽合位之時，開啟聖火之源的封印，我們各自元神歸一。

到那時，你我再新仇舊恨一起了結，也不遲，不是嗎。

她站起身，將懷中的兔子扔到了煉丹爐的烈焰之中，火苗在她眼底騰地竄起，那張面容上跳躍的不知是火光還是䒸光，但聽她悠悠道：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