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莫名的緣分,人人想透過斬妖除魔得道成仙,這天界偏就與魔域相連,要去天界,魔域竟是最近的地方,只是二者之間,橫貫了一片生死海。

都道弱水三千無人可渡,可生死海才真是無可渡。生死海,生死海,生死就在一瞬之間。

司鳳跟著羅睺計都來到生死海的邊緣,普天之下,只有金翅鳥一族可以飛越生死海,也許是因為他們是最接近於鳳凰的鳥類,但據金翅鳥族的長老說,這是天界特殊的優待。然而也無從可考。

生死海翻騰的氣息可吞噬妖魔的力量,羅睺計都看了一眼安然無恙的禹司鳳,還有他懷裡那個小傢伙。

司鳳注意到他的目光,道

“我會帶你過去的,只是要麻煩你抱他一會。”

他把軟乎乎的小鳥抱到他眼前,羅睺計都如臨大敵,後退一步,神色怪異地別過臉

“本座何需你來幫我,是你自已非要跟來,顧好你自已就行了。”

他伸手往生死海探去,司鳳蹙眉看他,生死海對魔族有極強的腐蝕性。

當年,柏麟特意為他改了禁制,他是世間唯一一個可以自由出入天界的修羅,當年他為這般特殊的對待暗自歡喜,而如今他不知道這禁制還做不做數,心裡竟然有隱隱的期待。

沒有腐蝕的疼痛,一如千萬次,生死海是暖的。

羅睺計都的心情一下子陰鬱起來。這算什麼,他們之間應該是萬古的仇恨,他已經做好了應對生死海的準備,生死海應當立刻吞盡他的魔氣,腐蝕他的血肉,讓他不得不後退,這才對。

他又自嘲,自作多情最是可笑,柏麟恐怕只是忘了,三界的大忙人,貴人多忘事。

司鳳看他在生死海里行走如同無物,驚訝非常。

“你竟可以……”

“是啊,我也感到驚訝。”

羅睺計都看向遠方。

“柏麟,你到底敢見我,還是不敢見我?”

生死海的盡頭,隱隱有金光。

天界是十分巍峨美麗可是又十分無趣的地方。這裡的美從不曾改變,莫說不如人間四時美景變換,就連魔域也起碼能看到盈缺變化的月亮,而天界,和幾萬年前別無二致,祥雲縈繞,移步換景,可蓮花池裡的荷葉不曾增減一片,半開的蓮花永遠不會舒展。

一眼驚豔,再看失望,之後便無感了。

司鳳從未來過這裡,可是他卻感到無比的熟悉。

南天門外只有尋常計程車兵在把守,生死海沒有任何異動,他們不知魔煞星已經到來。他們竟就如此旁若無人地走進到柏麟的神殿門前。

禹司鳳在門前攔下了他

“你們真的沒有一點點餘地了嗎?”

羅睺計都一笑,朗聲道

“柏麟吾兄,這隻金翅鳥在問你話呢。”

殿門洞開,柏麟就站在殿內的正中間,他的腳下是定三界乾坤的鴻蒙熔爐,他就是這樣,守著它十幾萬年。

“我知道你會來找我。”

“沒想到這條路你還為我留著。是準備好了,等著受死嗎?”

柏麟斂下眼眸。

“你的戾氣還是這麼重,我終究還是失敗了。計都,你有什麼怨恨,我都一併接受,只是眼下,我還有事要做。”

柏麟寢殿飛揚的金瓦折射出天界的金光,司鳳突然腦海中一系列記憶閃回,如同六識方開,靈光乍現,他一下子回憶起前塵往事。這才明白璇璣和他說的,我做戰神的時候,你就在陪著我了。

那位戰神穿著從未穿過的美麗衣裙,看著水面的倒影,她從不知道,自已原來如此美。她不明白這些,但是她穿上了和其他仙女一樣的裙子,她心裡很歡喜。

她歡喜得要去和那隻金翅鳥道謝,可他好像是害羞了,飛得高高的,她於是只滿懷著歡喜地看著他。

“謝謝你,我很喜歡。”

這件衣裙成了她的秘密。只有和那隻金翅鳥待在一起時,她才換上它。她終於成了一個有秘密的人。

這個秘密她保守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帝君不知為何去了她的命柱前。那根紅繩彷彿一顆釘子扎進了他的眼裡。

很介意。

即使她沒有心,她也是計都,他很介意。

戰神每日都會來看自已的命柱,正於帝君相遇。其實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柏麟了,每次,他都是讓別人把今天的任務傳達給她。

“這是誰給你的。”

“是天池邊的一隻鳥。”

柏麟稍稍放了心,可是他略一探查,便發現她藏了東西。其實,戰神也並沒有把它藏起來,不過放在隨身處,她不會這些事情,她在柏麟面前也不可能有什麼秘密。

那件美麗的藍裙被他一下子拿在手裡。

“還給我。”

“這又是誰給你的。”

“還給我。”

她竟然下意識地不想把那隻鳥說出來。

柏麟皺起眉,她何時藏了心思,一塊琉璃居然能有這麼多想法。

“這件衣服,太過繁複,打起仗來是要妨礙你的。”

“還給我。”

戰神心性單純,執拗起來也是如此簡單直白。

這一次,她只能穿著戰甲去見那隻金翅鳥了,她坐在天池邊等他的時候,十分擔憂,擔憂他會不會怪自已把他送的東西弄丟了。

小傻瓜。司鳳想。

戰神有些侷促地看著金翅鳥。

“對不起,我弄丟了你的禮物。你想要什麼,我送給你當作補償好不好?”

羲玄蹭蹭她的手,安慰她。她忽然想到什麼,眼睛亮亮地看著他道

“修羅王的衣服上有一塊極美的寶石,鳥兒都喜歡這些閃光的東西吧,明天,我把它拿來給你,你不要生我的氣。”

羲玄沒有得到她的禮物。戰神從戰場回來,突然戾氣橫生,她看這天池的睡蓮,看著看著,就想毀掉它,她拔出定坤,卻被一隻溫暖的手握住了手腕。

從沒見過的人。溫柔地看她。

戰神冷靜下來,低頭道

“對不起,修羅王的寶石被我弄碎了。”

羲玄好看的眉頭皺起來。

“不要說對不起,你什麼也沒做錯。”

司鳳從回憶裡抽身,羅喉計都擋在他身前。

“走什麼神,柏麟要抓你兒子呢。”

司鳳終於記起來,眼前的柏麟帝君,正是當日的白帝,凡間的昊辰。他憤怒又不解道

“你為何如此緊追不放!”

司鳳的天界印記閃起微光,柏麟迷了眯眼睛

“原來是你。”

“羲玄,都是你,引戰神步步誤入歧途,最終搞出了這個三界異物。”

“帝君,你睜開眼看看,這只是一個嬰兒。”

司鳳盯著柏麟的眼睛。

“你已入魔了。”

羅睺計都開啟柏麟的神光,突然拿起柏麟桌子上的生辰簿,一把九天玄火燒成了灰燼。

“柏麟吾兄,這就是你說的事情?你看,現在這件事解決了。我們該好好談談我們之間的事了。”

柏麟已來不及阻止他,九天玄火可燒灼世間萬物,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神冊灰飛煙滅,他震驚萬分。

“計都,你這樣會有天罰的。”

羅睺計都彷彿聽到什麼笑話

“少在那裡自作多情了,管這三界管多了,還真以為三界是你的了。”

他捻起一點生辰簿的灰吹散在指尖

“不過是一本記錄的簿子,記不全也是正常的,天道若容不下那隻小金翅鳥,它便不會出生。”

柏麟咬牙道

“是我失算,他原本就不會出生的。”

羅睺計都突然閃身到柏麟面前,柏麟沒預料他突然發難,硬生生被他捏住了下巴

“柏麟,你還是不明白。”

“有什麼……不明白。”

“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那只是你的想法,不是天道的想法,更不是三界的想法。”

他的手轉移到柏麟的頸間

“就像你認為我與你為敵,也只是柏麟兄自已的想法罷了。”

柏麟眼神突然慌亂起來

“你在說什麼。”

羅睺計都以為自已必定已經冷心冷清,但言語間依然不自覺帶上一點怨懟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給你看的。讓天帝給你看看吧。”

他轉頭看向崑崙巔的方向

“我知你無處不在。只是給他看看記憶,怎麼樣?這可算不得違背了你修的無為道。”

天地間依然空蕩,不見迴音,羅睺計都突然變成戰神的樣子。

“你若不來,我便捏碎褚璇璣的心,你知道到時候羲玄會怎麼樣。”

司鳳一驚,轉頭去看他。卻已經看到天帝現身於柏麟面前。

他粗衣粗布,周身毫無仙人的光華,彷彿一個凡人。

羅睺計都笑道

“天帝,你無為道修得法門了嗎?可曾明白死物生活心是無為還是有為?”

天帝搖頭

“天道高深,無為怕是不夠的。”

他又轉頭和柏麟道

“柏麟,千年前便註定了這樣的因果。這是你的劫數。”

他將一道白光打進柏麟的識海,羅睺計都往日的音容笑貌浮現在他眼前。待柏麟終於從回憶中抽離,他已是滿頭白髮。

“是我錯了?”

“是我錯了嗎?”

柏麟神識渙散,竟一把抓住羅睺計都的手。羅睺計都眼睛紅的要滴血,但是終於也沒有甩開他。

“計都,是我錯了嗎?”

他卸了神光,任羅睺計都洶湧的煞氣腐蝕他的身體。

“柏麟,我修羅族有十萬之眾,你可能死上十萬次以告慰我族亡魂?”

柏麟低下了頭

“我……我只能死一次了。但我可以轉世,直到……把十萬次補齊。計都,只要你願意……我怎麼死都可以。”

“殺你十萬次,我的族人也回不來。”羅睺計都貼近柏麟的耳朵:“我身上的罪業,你也贖不清。”

柏麟痛苦地閉上眼。

“你想怎麼樣,都可以。”

羅睺計都把柏麟的雙臂掐出深深的指印,他離他非常近,近到吐息相融,他的話語打在柏麟耳朵裡,讓他戰慄。

“我要以你的仙骨為筆,以你的神格做紙,熔你的仙身為墨,重新寫一道天條。你可敢。”

柏麟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抱住了羅睺計都,這是最後一次擁抱的機會。

“動手吧。”

兩人的身軀瞬間被吞噬在九天玄火中,司鳳本被這變故震驚的呆愣在原地,火舌燃起,才突覺不妙,厲聲道

“羅睺,璇璣還在裡邊!你快出來!”

羅睺計都朝司鳳笑了一下

“禹司鳳,世上之事,本就不是時時如意,這一千年,我很感動,但我終究不會為了你改變我的想法。你還有希望,帶著希望活下去吧。”

司鳳忘記了呼吸,甚至分辨不清羅睺計都在和他說什麼。

他一心求死,可是璇璣,她那麼努力的,想活著。

他憑什麼……

他憑什麼!

司鳳要往這滿天的業火裡闖去,被天帝一把拉住。

“羲玄,你看。”

羅睺計都焚燒殆盡之後,只剩下一堆琉璃,在業火的灼燒裡,它們已經融在一起,再難分辨出琉璃原本的樣子,只有一塊琉璃完好無損,滲著血,是璇璣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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