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嘆氣一聲望了眼天邊緩緩道“天快要亮了,你睡不著,要不跟爺爺去田裡走走?”
爺爺在我的前面他的手背過身後,兩隻腿像灌了鉛似的緩慢的向前走,
風吹來將爺爺白色的頭髮拂起,露出他滿是滄桑的臉龐。
我就跟在爺爺身後小碎步不停踩過他的影子,他的影子走到哪兒,我就走到哪兒。
最後我們一起來到他的菜園,這時朝陽露出紅彤彤的面龐,
給坐在低矮的黃泥牆上的爺爺沾上了一層胭脂紅,也給旁邊藤架上的番茄給染的更紅了。
我順勢摘下番茄坐在黃泥牆上,聽著爺爺講著老掉牙的事
“我啊,當初和你一樣父母又出去打工你阿婆又整天忙著考試沒時間搭我,朋友呢要麼餓死了要麼被打死了我就感到很孤獨,沒有一個人陪我嘞?於是就整天瞎傳,漸漸就習慣了。”
接著,他望著剛初升的朝陽緩緩道“爺爺知道,你和我一樣都是思念親人朋友並且都感到孤獨。”
隨即他兩隻手抓住左右兩邊的泥土眯著眼道“芳草總有枯黃的一天,但不妨來年依舊翠綠,所以我們不必整天太過思念。”
芳草總會枯萎,來年依舊翠綠嘴裡還不停的啃著番茄一邊思考這話的含義。
於是整一天我就像跟屁蟲跟在爺爺的身後,爺爺去挖番薯,我也去挖番薯。
爺爺去澆油菜,我也是去澆油菜菜園裡的油菜金燦燦的一片從遠處望去像一片金色的海洋,我托起一桶子水泥桶裝的水,狠狠的向天空一撒。
一下子水便向旁邊正在拔草的爺爺散去,爺爺像只落湯雞似的蹲坐在溼潤的黃泥土中。
站起來朝我笑罵,我就在一旁咯咯的笑。
上午那時候陽光暖暖的,像溫暖的被窩,風輕輕拂過臉頰非常舒服,
開啟木門爺爺就蹲坐在灶臺前生火,不久灶臺就緩緩升起煙。
我一時玩性大發,趁爺爺轉過身去夠柴火時,順勢往灶臺口丟下一大把龍眼枯樹葉,
霎時間火蹭蹭往上竄,大量的白煙姜爺爺燻的直咳嗽。
這時候他就會拿起竹片將我趕出去,並不許我再進廚房。
時間像流動的流水,轉眼間我要步入六年級了,身上的包袱像裝了鐵似的重的讓人喘不過氣,
課程也是越來越趕緊,生怕慢一步就被人搶去了自已的位置。
我整天沉溺在書海里,像醉鬼沉溺在酒裡一樣無法自拔為了更好的投入學習我將棠棠也拉了過來。
週末,櫻花樹下的青草地上,四周都是散落的書本,我們兩個就趴在草地上
兩隻勻稱的小腿像被風吹的擺來擺去的嫩草不停的向上抖動交錯,邊啃著嘴裡的蘋果,邊討論知識。
大半夜,我在院子裡踱來踱去,手裡抓著一把書本邊讀邊搖晃腦袋,爺爺就拿著手電筒往外面照
“吵什麼吵?還不睡覺?明天就考試了,快點給我上去睡覺!”
我就灰溜溜的溜進房間,大清早的我蒙著被子睡覺,但被爺爺一聲怒喝叫醒了,只得趕緊去上考場
爺爺給我背上書包,往櫃子裡拿來甜美的麵包笑著道
“凝凝,好好考試,考完之後爺爺單獨給你準備一份禮物,你要快點哦!”
“好噠!”我向前走朝身後的人歡快的搖擺手臂。
考完試後,那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天上閃著幾顆渺小的星辰,而我雙手背過去在院子裡渡來渡去。
棠棠就跟在我身後,踩著我的影子那時我心想:爺爺去哪兒了?怎麼那麼久還沒回?會不會給我準備好吃的?……
我們等到凌晨1點爺爺還是沒回,不光是坐在牆壁上的舟舟急了就連我也急了。
於是我立刻去爺爺的枕子底下拿出他的頭燈,對身後的兄妹倆說
“舟舟和我一起去找爺爺,你呢就好好待在家裡,不要亂走,一直待在家裡看爺爺會不會回來!”
我們倆踏上路程,當時年紀小不敢分開怕走散了就一起尋找爺爺,
一路上我們踏過楊柳依依的小徑踏過幽靜漆黑的巷口,我們倆的聲音在漆黑安靜的地方顯得是如此突兀。
“奇怪,爺爺去哪了?按道理來說他應該回家了吧?”弟弟撓了撓頭。
“或許吧,我們回去看看!”於是我們抄最近的小路回家。
夜晚的風陰涼陰涼的,這條小路本身就很少人走加上密密麻麻的罐子墓碑我們倆像受驚的小鳥依偎在一起,眼睛謹慎的盯著前方。
“阿彌陀佛!前面不會有鬼吧?”
“別瞎說,我就算有鬼他要是敢傷我我也會剁了他!”
兩人就在聊天氛圍內穿過一排排陰森的墓碑來到家。
棠棠就抱著來福在門口等候,看到我們回來了衝了過去問“回來了嗎?”
我們倆齊齊搖頭,休息一下繼續去找,畢竟爺爺一個人在外不安全。
我們還轉移到路向去田野上找,夜晚的風十分的大將一覽無餘的水稻齊齊吹彎了腰,我們正在黃泥牆上四處喧嚷
“爺爺!爺爺!”
正要離開這裡時,突然牆下躺著一個人,我們跳下去用手電筒照開一看竟然是爺爺!
爺爺的頭重重的磕在尖銳的岩石上,頭下的石頭早已被血浸染像紅色的寶石一樣,
身下翠綠色的草被血漬染上結成痂凝固在草葉上,他眼睛定定的望著天空。
我顫抖的伸出手探了探,爺爺的臉像冰塊一樣冷,我後退一步,蹲坐在地上大聲喊道“快!快去叫人!”
我和棠棠像一陣風似的往回跑不停的敲打離田野較為近一點的居民,居民們浩浩蕩蕩的來到黃泥牆下。
當時黃泥牆約有三米高,按道理來說應該不會死的,
但因為他頭上的那塊尖石正好磕到他的後腦勺導致爺爺永遠的離開了我們。
居民們檢視爺爺的呼吸聽著他靜止的心跳,並在他寬大的黑衣裡找出一疊冷了的醬香餅。
我顫抖的捧著醬香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這是...我最喜歡吃的醬香餅。
我多麼希望爺爺只是暈倒了,他會拿起竹鞭子抽打我的腿指著我笑罵,會牽著我的小手穿過楊柳依依,空氣中飄散著泥土的小徑,和我一起在水波盪漾的小溪裡捕捉田螺。
居民們悲傷至極但心裡還是存了一絲希望於是撥打了電話。
手術進行了約有一天吧,醫生摘下口罩,一臉疲憊的告訴我們“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我們幾個緩慢的走進病房,白布蓋著的床上的爺爺像睡著了一樣,
掀開白布,映入眼前的是他瘦小的佝僂的身軀以及蠟黃凹陷的臉頰。
後來,每次經過那片一望無垠的油菜田卻總是見不到站在那裡澆菜的人,而那片油菜園依舊常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