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深宮往事

三月後，重華宮的溫貴人發動了。

此時正值春耕時節，京中大旱三月，連日無雨，田地一片龜裂，百姓日日祈雨。

偏偏是在溫貴人發動的這個下午，天驟然陰沉了下來，遠方不斷傳來驚雷滾滾。一片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我聽著窗外雷聲滾滾，心中大動，即便痛的渾身冷汗淋漓，仍舊覺得渾身充滿力氣。

天時已備，只要能順利誕下皇子，將來便是後福無窮。

這場大雨噼裡啪啦，一直從下午下到了傍晚。萬物皆被潤澤，田間地頭都被雨水浸透，預示著來年又是一個豐年。

到了雨停之際，三皇子剛好誕生。

皇帝大喜，溫貴人當即晉為嬪位。

三皇子滿月後，貴妃不止一次暗暗向皇上暗示要收養三皇子，但皇上卻不置可否。

直至兩月後，皇子百日禮，溫嬪再度晉為妃位，賜居昭華殿。

這意味著，從前那個卑微的、可以任人拿捏的小宮女，此後便可以和曾經寵冠一時的貴妃娘娘分庭抗禮了。

宮中人人都在嘲諷貴妃自斷臂膀，自以為是一步登天的助力，沒想到養出了一頭餓狼。

宮中人人都在翹首以盼，昔日的貴妃娘娘和今朝的這位皇帝新寵，又會怎樣爭鬥不休？

可出乎他們的意料，無論是重華宮亦或是昭華殿，都十分平靜。

本該反目成仇的兩人卻是相安無事。

就連昔日一貫囂張跋扈的貴妃，也罕見的平靜下來。宮中許久無事發生，在這詭譎莫測的深宮更顯得詭異。

風平浪靜的背後，不知隱藏著怎樣的滔天巨浪……

與重華宮的金碧輝煌不同，我的昭華殿從來沒有奢華的擺設。

春日用春花裝點，夏日自有荷花清香。一派自然天成的景象。

三皇子漸漸大了，為防孩子磕著碰著，我從不在宮中放置那些精美的瓷器，桌角也都用布料包裹的嚴實。

我也從不和後宮佳麗爭奇鬥豔，永遠安靜的待在自已的宮中，等著皇上到來。

我不喜濃妝豔抹，皇上來昭華殿，往往只見我穿一身素色衣衫，髮間淺淺挽了根青玉簪子。

抱著孩子坐在窗邊，手拿金鈴鐺逗弄著，孩子咿咿呀呀的笑，殿內溫馨又安靜。

只要皇上願意，隨時都有一種回到家的感覺。

在這裡，他不是至高無上的君王，而是孩子的父親，我的夫君。

三皇子漸漸大了，而皇上去別處去的更加少了，連貴妃處都不常去，隻日日待在昭華殿。

他閉眸躺在軟榻，放鬆而又安逸的神情，無一不在顯示著，他對這種恬淡安靜的氛圍非常滿意。

我知道我的辦法奏效了。

在皇上心裡，我漸漸和後宮所有人區別開來。包括貴妃……

皇上在重華宮留宿的次數少了。一開始還常去，慢慢的，去後宮多半就只會來昭華殿。

重華宮曾經風光無限，現在也成了一座漸漸被人遺忘的宮殿。

三皇子五歲的時候，我再次被晉封為皇貴妃。

彼時德妃失德，貴妃無子，我便成了後宮第一人，順理成章執掌鳳印，統率後宮。

拿到鳳印的第一天，合宮嬪妃來請安。我本以為謝貴妃不會來，沒想到她居然來了。

只是她形容憔悴，早不復當年的嬌憨柔媚。

「給皇貴妃娘娘請安。」

眾嬪妃行禮，就連謝貴妃也規矩地半蹲下來，面色沉靜。

我被嚇了一跳，感覺這一切說不出的怪異感。曾經尊貴無雙的貴妃娘娘，如今竟然也在我面前俯首。

頓了頓，我緩和了神色，「都起來吧。」

嬪妃落座後，不等我開口，德妃就先跳了出來，陰陽怪氣。

「呦，這不是咱們的貴妃娘娘嘛？怎麼如今這般憔悴了？是不是每天夜裡睡不好啊？」

舒嬪跟著幫腔，「我聽說貴妃當年還想抱養娘孃的三皇子，真是痴心妄想。」

她當年就和貴妃不對付，如今見貴妃失勢，自然逮著機會就要擠兌貴妃。

我看著底下嬪妃針鋒相對，心底莫名厭煩。見貴妃並不接話，更覺無趣。擺手讓她們都散了。

貴妃慢了幾步，留到最後，她看著我，囁嚅了幾句，「你、務必當心德妃。我當年……」

「貴妃娘娘若是想敘舊，還是改日吧，本宮乏了。」我不耐煩地起身離開。

我知道貴妃想說什麼。

皇上本就少來後宮，加上嬪妃間明爭暗鬥，致使子嗣凋零，直至現在，也只有三位皇子。

五皇子先天不足，纏綿病榻。如今能爭一爭儲君之位的便只有三皇子和德妃的二皇子。

我出身低微，不比德妃有母族支援，三皇子在朝堂上的助力不比二皇子。

如果三皇子再意外的、偶然的出個什麼事兒，那皇位便是德妃的囊中之物。

德妃若得勢，必不會放過我，更不會放過貴妃。

貴妃出言提醒，既是幫我，亦是幫她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