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裡教過林白的老師,最風趣的當屬甄教授了。他上世紀六十年代畢業於武漢大學,上課講得是帶潮州腔的普通話,一開口,學生就知道他是廣東人。

甄教授上課,常會講一些關於自已的小故事或者歷史上的奇聞軼事,往往引得同學們捧腹大笑,這種上課的藝術真的不多見,不是博古通今,性格幽默的人是絕對講不來的。

他講過一件關於自已的趣事是這樣的,林白至今清晰地記得。那是他帶著夫人逛街,偶遇了一位算命先生,先生一把拉住了甄教授,說一定要給他佔一卦,甄教授便很好奇,想看看他怎麼說,結果那算命先生說他近日有災,一定要出點錢,才能幫他化解。甄教授就問他:“你這麼厲害,怎麼不給自已佔一卦,何時能發大財?還需要在這裡擺攤騙錢嗎?”這算命先生還想繼續忽悠,甄教授便解開自已的腰帶,露出紅色的大學校徽,神秘地說:“我是大學老師,你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了!要不要我給你佔個卦?”那人苦笑著說:“不必了!”

“不瞞你說,你現在就有災禍了!”教授說著朝前邊幾個穿制服的城管指了指。那人便迅速收起攤位,賊也似地逃跑了。

還有一次,甄教授帶林白這個班的所有同學去省圖書館古籍部參觀,這是一幢白色的大樓,坐落在美麗的江邊,現在成了著名的景點。他說:“這幢樓可是當年的警備區司令員建的,他怕蔣委員長徹查,一天沒住過,我大學畢業後,分配到這兒,住了幾年!你們說,我是不是比司令員的級別還高?”說完還樂呵呵地笑,露出兩顆大門牙。

甄教授對人是嚴中有慈,慈中有情,尤其注重學生的品格修養。林白記得有一次,他來給全班上課,一上來就大發雷霆,這讓林白很是納悶,因為他從來沒見過甄老師發火,在林白心目中,他一向是亦師亦友的和善老師。可今天他突然在課堂上破口大罵:“什麼東西!不情願幹就滾蛋,沒人求你!”

下課後,林白才得知他是在生畢業班實習生的氣。據說有一個實習生在校圖書館裡不好好幹活,整天無所事事,還看不起書庫流通部的工作人員,說什麼:“我以後才不會幹這樣的工作呢!髒都髒死了!簡直低人一等!”說這話的是畢業班的一位女同學,後來甄老師找她談話了,她還認為自已講得很對,死活不認錯,這下子直接激怒了甄老師。

難怪甄老師在我們的課堂上還說了一大堆做人的道理:“所有的工作都是平等的,不要以為自已天生高貴!幹好簡單的就是不簡單,做好平凡的才叫不平凡!作為一個本科生,哪怕掃地,也要比別人出色,而不是妄自尊大,眼高手低!”

對於甄老師的教誨,林白一直是銘記在心的,也非常的認同。

記得畢業前夕,大家除了拍照留念外,系裡的領導還請全班同學暢談了一下未來。林白就說:“畢業只是新徵程的開始,以前所有的榮譽與光環將不復存在,我很贊同甄老師的看法,本科生應該謙虛好學,低調做人,高調做事,踏踏實實地做好自已的本職工作。”當時甄老師就連連地點頭,表示讚許。他還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說:“你們畢業了,如果還想找我寫信談心,我一定會回覆的,絕不食言!”

後來林白去了M城,在教工宿舍裡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寫了一封信寄給了甄老師,沒想到一週左右的時間就收到了回信,那一晚,林白異常的激動,於是當即又寫了一封回信,信中大談自已對人生的看法,以及以後想改行做老師的念想。甄教授在信中表示理解和支援,他還說自已即將退休了,前些天在大學圖書館裡遇見了你們班的吳芳同學,也聊到了你。

林白一直很敬佩吳芳同學,她是班裡的超級學霸,年年第一名,一等獎學金。林白在大四畢業那一年和她聊過天,當時是午休時間,林白被老四的呼嚕吵得厭煩,就獨自走到教室看書,發現吳芳同學已經坐在裡面,靜心學習。林白驚訝地問她:“你怎麼不午休呀?這麼用功?”於是吳芳同學告訴她,這四年,她都是這麼過來的,從來沒有午休過,午休對她來說,有點奢侈。林白頓時傻眼了,原來學霸都是這樣煉成的,成績的背後都是艱辛啊?!

既然甄老師提到了吳芳同學,林白就寫了一封信給吳芳同學,表示問候。吳芳同學也熱情洋溢地回了一封,信中說甄老師在她面前大誇你懂事,將來一定會有出息之類的話。吳芳同學還向林白髮出了邀請,希望林白常回母校看看,不要忘了老同學。

可是林白後來一直很忙,再後來,大概過了三年左右的時間,林白從老大那兒得知:吳芳同學患了絕症,正在住院治療,恐怕時間不長。據說她是生下孩子才檢查出這個疾病的,這病來得很突然,沒幾個月就奪出了她年輕的生命。真是世事無常,生命脆弱啊!

這二十多年來,林白一直把這故事講給年輕學子們聽,警告他們不要透支自已的生命,這樣的勤奮太不值得,在生命面前,其實一切都是零。好好活著,其實比什麼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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