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樹影斑駁。

樊歆年芳十五,她與父母逛夜市時走散,也不著急,慢慢悠悠地尋家。

路經天河,她見許多人都在放河燈,一時生了趣,也買來一個河燈,蹲下身子正欲將手中花燈放出,耳邊響起一道滄桑的聲音,“自古以來,河燈都是為了寄託放燈者難以實現的願望。貴人一生平安順遂,日後還可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者,還有何憂思?”

一白髮老頭倚靠著岸邊柳樹,身穿點綴無數星辰的靛藍色長袍,一隻手捋著及頸長的雪白鬍須,神情被夜色掩著看不清,不過根據他的語氣,大概能想象出他和藹的笑容。

樊歆看了一眼這人,毫無被陌生人搭話的慌張,輕輕放下河燈,順便用手浮了浮水,助河燈走遠些。

做完這一切後,她才站起身慢慢向岸邊老者走去。待走近後,樊歆才看清老者神色,同時注意到他手上那隻通體玄色的烏鴉。

她眼眸閃了閃,隨即又恢復冷漠,“敢問老先生方才所言何意?”

藍袍老人放下捋鬍鬚的手,輕撫上光亮鴉羽,依舊是微笑的表情,“老夫的意思是,姑娘日後會當上皇后。”

“哦?老先生從何得知?”樊歆冷笑一聲,眼中盡是不屑。

“自然是算出來的。”

乍聞此話,樊歆便心下了然,這人就是個算命老道,在她面前故弄玄虛。

眼見天色漸晚,樊歆也不願與他浪費時間,直接轉身離開。

老者見樊歆即將走遠,面上亦無半分急色,看著她的背影緩緩道:“姑娘最近可是常做一些奇怪的夢?那些夢是否十分真切卻又從未發生?”

意料之中地,樊歆聞言猛然頓住腳步,緩緩轉過身,臉上不乏訝異,冰冷的眸子有了溫度,直直地凝視那老人,顯然是被他說中。

半月前,樊歆便開始做一些古怪的夢,如尚未及笄的鄰家妹妹身著嫁衣成親,自家幼犬奄奄一息躺在地上,還有小水竟滿身是血地躺在她懷裡等等,這些形形色色的夢,真得彷彿像是現實發生一般,可卻又只是夢。

此等夢境太過驚心動魄,以致樊歆一度認為自已乃不祥之人,便開始若有若無地疏遠身邊之人,封閉自心。

而身邊人對她的突然冷漠,感到莫名其妙,但也只是默默接受這個變化。故民間傳聞樊家大小姐生性冷淡,實乃片面之言。

藍袍老者見樊歆歸至原處,捋捋鬍子,接著說道:“老夫也知曉姑娘心之所想,姑娘不必擔心,一切皆乃天命。老夫此行是為物歸原主。”說完,他便從懷中掏出一玄黑物體,遞給樊歆。

樊歆拿著這龜殼狀物,翻轉查探,一臉不解,“這是何物?”

“此物乃星軌,可測算凡人命格及未來之事,姑娘既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便是天定之人,此物本就該歸姑娘所有。不過還望姑娘切記,此物不可佔已身,亦不能逆改命。”老者說完,笑著離去。

樊歆垂頭注視手中之物,許久之後,才衝他背影喊道:“這東西怎麼用啊?!”

他已經走遠,樊歆以為她這是多此一舉,可她話音剛落,不遠處立馬傳來一道聲音,“姑娘對著此物凝聚心神後自然知曉。”

樊歆心下一團亂麻,望著他離去的方向盯了許久,隨後目光移到星軌上,她試著摒除心中雜念,可星軌並無反應,她索性放棄,打算回家之後慢慢研究。

剛走到河上天橋,一聲巨大的重物砸水聲驀然響起,漫天銀星都隨之顫了一顫,樊歆驚呼一聲,以為是什麼人落水了,探頭望去,黑幕中一片寂靜。她放心不下,便又匆匆跑回岸邊。

只見一青衫少年渾身溼透,癱在她剛放河燈的觀水臺上,樊歆遲疑著慢慢上前,緊攥著手裡的星軌,像是準備隨時拋它出去。少年見一陌生女子向他走來,右手伸進左邊袖子裡,握住旁人看不見的短小匕首,眼神中透出了些許慌張。

樊歆看出他的不安,眼前這少年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白紙,身體也是骨瘦如柴,好像長期受虐待一般。樊歆難得地收起眼中的冰冷,溫和地衝他笑了笑,“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少年見她確實不像壞人,放鬆一些警惕,只是手還放在袖子中。兩人僵持了一刻鐘,少年終於還是堅持不住暈了過去。

樊歆被嚇一跳,疾步上前檢視他的情況,手觸碰到他身體的那一刻,她感覺到了滾燙的溫度,一手撫上他的額頭,也是熱得嚇人。

她趕緊將少年的胳膊放在自已肩上,扶他去看大夫,連從他袖中掉落的匕首也沒注意到。

來到醫館,大夫看過他的情況,說:“這位小公子是受了風寒,引發高熱,應該是在水裡泡太久的緣故,姑娘不必擔心,只需讓他服下幾副退熱的藥,便可大好。”

樊歆看外面天色實在已晚,怕父母擔心,於是將身上銀錢全都給了他,“大夫,可否讓他在你這兒呆一晚?我現在得回家了,明日再來。”

大夫看他們年紀尚小,實在可憐,便收下了銀錢和少年。

樊歆匆匆忙忙離開醫館,一路上都在向行人問路,雖仍走錯了兩次,但總算是有驚無險地趕回了家。

彼時樊史仁和柳歆銀正在大堂中焦急地轉圈,見到樊歆,兩人奔到她身邊,將她翻來覆去看了個遍,確認她平安無事之後才放下心來。樊史仁不斷追問她去了何處、發生何事,都被她搪塞過去。

樊歆沐浴更衣後,腦中也清醒了幾分。她披著厚厚的被子,回憶著剛剛發生的一切,事情太多,分量太大,她尚且接受不過來。

入定一般坐了良久後,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跑下床從外衣裡面掏出星軌,又叮叮噹噹地跑回床上,維持著剛才的姿態。

那人說只需凝聚神思即可,可樊歆試了好幾次,這星軌都沒有任何反應。

“莫非他是騙我的?”默默吐槽完那老頭的不靠譜後,她索性就沒有再管這物件,只讓它靜靜地呆在自已手上。

樊歆又想起那瘦弱少年,“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心裡盡是那少年的俊俏模樣,“不過那小孩兒長得可真好看。”

此時樊歆正沉浸在少年的英俊樣貌中,完全沒有注意到星軌的變化。不知不覺中,樊歆便已身處星軌虛境,褐色破塵珠位中央,江河湖海縱橫交錯,樊歆看著眼前陌生但壯觀的場景,眼中難掩興奮好奇。

只是還未等她仔細觀察,破塵珠便開始移動,不知怎得,便落入黃金下的天坑,顏色也已變為金黃色。

隨即樊歆腦子裡便閃過很多畫面,全是關於那少年的,後邊幾篇的場景似乎是少年長大了些許,竟戴上了冕旒,穿上了龍袍,最後的場景是少年的婚禮,只是那女子全身模糊,像是故意不讓樊歆看清。

樊歆緩緩睜開眼,露出無限迷茫,“那少年竟是未來天子嗎?和她成親的人是誰呢?”想起藍袍老者所說,又聯想到那新娘的朦朧面容,“不會真是我吧?要是旁人的話我應該是能看到的,他好像說過這東西不能卜自已。”

樊歆苦苦思索,感覺神庭隱隱作痛,隨後昏睡過去。

這一睡,時間便飛至翌日午後。樊歆一覺醒來,腦子還是昏昏沉沉的,肚子發出鼓聲。小水聽到這動靜,輕聲取笑,伺候她起身後,便開始佈置膳食。

飯吃到一半,樊歆終於想起了還在醫館的少年,也顧不得吃飯了,飛奔出去找他。來到醫館之後,那大夫見樊歆來了,先她一步開口:“姑娘,舍弟今天一早便走了,可有去尋你?他高熱還未退完全,我勸他等你來了之後再帶他回家,可他完全不聽啊。”

“他不是我弟弟。”樊歆對大夫行了個禮,出門離開。

望著天空燦陽高懸,樊歆心中有幾分失落,竟然不告而別,她甚至還未得知他的姓名。一旁的麥芽糖攤主正用小錘敲著糖,聲音清脆似泉聲。樊歆覺得有些似曾相識,想到昨晚扶那少年起身的時候,他身上似乎掉落了什麼東西。

樊歆對著馬車伕招手,讓他先回府。她則踱步去了天河,回到岸邊,樊歆仔細尋找著,果然在不起眼的草叢中找到了少年的匕首。

她將匕首翻來覆去、仔仔細細地看了個遍,也沒發現什麼關於他的資訊,輕嘆口氣,就把它揣進了自已懷中。

回到樊府,樊歆本以為她很快便能忘記這件事。可至此之後整整三天,她的夢中全是他,從少年到稱帝。

而那三天裡,星鑑左殿,一藍袍老者,望著頭頂不停閃爍、明亮異常的紅鸞星,露出深不可測的笑容。

思緒歸位,樊歆注視著那道隨著燭光搖晃的身影,沉吟半晌。

她起身下了床,向外間走去,原本沒什麼溫度的臉又變成那副調笑的樣子,利落大方地坐在祁政對面,紅唇輕啟。

“皇上當真不記得我了?”

祁政早就注意到她過來,但沒有理會,如今聽到這莫名其妙的問題,便放下手中摺子,看向她。

此時樊歆穿著鮮紅的細紗寢衣,玉色的臉頰在暖黃的燭光下顯得溫潤異常,如瀑般的長髮只一半用金色簪子盤起,戲謔的眼神為她平白添了幾分妖冶。

祁政看著此景,心跳亂了幾拍。

樊歆沒有等到祁政的回答,眼神從白玉棋子移到他身上,見他有些呆滯的看著自已,莞爾一笑。

隨即站起身來,在他面前轉了一圈,豔色的裙襬隨著她的動作綻開,如同血海投入巨石所激起的浪花一般,攝人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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