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
樊歆一走進餐廳，便聽見樊銀與謝若婷在鬥嘴，她一面笑著搖頭，一面靠近餐桌。
祁政先她許久洗漱完畢，此時已坐在餐桌前，見樊歆即將落座，便將身旁座椅拉出一些，順便整理了一下座墊。
樊歆在他身旁坐下，湊近他耳邊，悄聲問：“你昨夜何時睡的？我都不知道。”
“亥時兩刻便上床了，你睡的跟只小豬一樣。”祁政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樊歆輕哼一聲，撅著嘴喝粥。
謝若婷坐在她身旁，焦躁地用膳，彷彿是被什麼憋住了一般。
眾人終於用完早膳，安靜的桌上瞬間恢復吵鬧，謝若婷迫不及待地對樊歆道：“原來你昨夜是去了黃金屋。早知道和你一起了，我早就想去黃金屋看看。”
樊歆滿不在乎地道：“今日我還會去，你同我一道不就行了。”
謝若婷頓時變得興奮，點頭如搗蒜。
“黃金屋？”李蕪婉發出疑問。
“對呀對呀。就是賣話本的地方，我們看的話本皆是從那處買來的。婉婉你要與我們一同去嗎？”謝若婷激動道。
李蕪婉點點頭，“我知道黃金屋。那賣書的地方與我屬實格格不入，不過左右閒來無事，便同你們一起吧。”
她們都去黃金屋，剩下的人自是不必說。
今日的黃金屋，相比於昨日雖少了許多人，但還是門庭若市。
明顯不同的是，張掌櫃的態度有了驚人的轉變。他看見樊歆等人出現在門口，立馬諂笑著迎上去，“表小姐，您又來了。”
“表小姐？”謝若婷疑惑地看向樊歆。
樊歆也是無奈，揮了揮手，“回去再同你們解釋。”
她冷漠地將目光放在張掌櫃身上，接著道：“張掌櫃，今日為何沒有那些商鋪主來此聲討？”
張掌櫃急道：“因為受到嚴厲教訓，我們黃金屋已經不再獨家發售林大家的作品，《比翼斷翅》都批出去了。”
“都批出去了？”樊歆質問道。
張掌櫃忙不迭點頭，脖子上的黃金頸鍊隨著他的動作晃得厲害，“都批出去了。如今各個書本商鋪都有《比翼斷翅》的貨。”
樊歆平靜地點頭，私以為是她那封信起到了作用。
樊歆與張掌櫃交流的功夫，其餘人都已進門參觀多時。其中謝若婷當屬全場最激動的人，只見她左手幾本《農夫的愛》，右手抱著一堆《比翼斷翅》，與劉姥姥進大觀園沒什麼兩樣。
樊歆處理完壟斷一事，甫一進入內堂，謝若婷那副瘋狂的樣子便映入她眼簾，她猶記得謝若婷已在宮中生活許多年，怎的是這般性子。
小水一直跟在樊歆身旁，見她與張掌櫃交談完畢，小碎步湊近她，低聲耳語：“小姐，我等會兒去把信交給張掌櫃，你拖住他們。”小水看了一眼眾人。
樊歆聞言，鳳眼微睜，有些驚訝道：“你還沒把信交給他？”
小水不明所以，只顧著點頭，“是啊，昨夜天色太晚，黃金屋都已經閉店了，我便想著今日再交給張掌櫃。”
樊歆若有所思，手上已觸碰到腰間放著的星軌。她臨行之前，玄樞已准許她使用此物，況且樊歆已學會減緩神噬之法，如今更可隨意使用。
只是，得找一處僻靜地方才行。她環顧了一圈四周，這樣想著。
腦中思緒萬千，突然，她憶起昨夜在黃金屋時的一處細節。張掌櫃見到樊史仁時的驚狀，並非只他身邊人看見，樊歆當時低著頭，臉正好側向他，亦將他的狼狽樣子盡收眼底。
樊歆原以為，張掌櫃是因為樊史仁的崇高地位，而對他有所畏懼。現在看來，並非如此。結合樊史仁執意留下掃尾、晚歸樊府的情況，他們之間定然有些聯絡。
樊歆也懶得卜算，打算直接去問樊史仁，便隨便找了個藉口，告訴其餘人她要回樊府取東西，乘車揚長而去。
祁政站在門口目送她遠去，眼神中的黏著，很難不讓人把他看作望妻石。
要說樊歆和謝若婷的感情確實是好的不行，謝若婷抱著一大堆書樂不思蜀，還能有心思關心樊歆，只見她突然飄到祁政身邊，輕悄悄地開口，“阿歆去哪兒？”敢情樊歆當時說的話，她是一個字都未聽進去。
“回家啊。我姐剛不是說了嗎？你是不是白痴。”樊銀也突然移到門邊，搶了祁政的答話。
謝若婷氣結，指著他，“你你你......”了半天，硬是沒憋出後話來，最後用鼻子朝向樊銀，狠狠地“哼”了一聲，便徑直走開。
樊銀見狀，不由得開懷大笑，面上盡是得意，只是眼神一直跟隨著那抹帶些怒氣的背影，流露出不易察覺的寵溺。
祁政與他兄弟多年，自然知曉他的心思，輕嘆一口氣後，拍了拍樊銀的肩膀，“不要陷得太深，這是忠告。”
樊銀聳了聳肩，那隻手順勢便移了下去，他純真的臉上多了幾分成熟，似是在自言自語：“可是已經陷進去了。”
祁政看向他，再次長嘆一口氣，不知該說些什麼。
謝若婷走到李蕪婉身邊，兩人竊竊私語了片刻，只見謝若婷怒氣全無，正捂著嘴偷笑，隨後又挽著李蕪婉到處蹦蹦跳跳。
李蕪婉不堪其擾，正盤算著將她的手甩走，卻發現身旁的人突然安靜下來。李蕪婉側頭，見她臉色不太好看，出口問道：“你怎麼了？”
謝若婷低聲道，“你看，那兩個人。”
李蕪婉看過去，謝若婷說的是櫃檯前坐著的兩位賬房先生，也是昨夜與張掌櫃並坐的兩人。
李蕪婉沒看出異樣，問道：“怎麼了？”
“是藥行屍。”謝若婷罕見地嚴肅道。
李蕪婉聞言震驚，大撥出聲：“什麼？！”
謝若婷急忙把她拉著轉身，“噓——小聲點兒。”
李蕪婉淡淡地哦了一聲，隨即問道：“藥行屍是什麼？”
謝若婷不怒反笑，“你不知道藥行屍是何物？那你剛才叫什麼？！”
李蕪婉嘿嘿一笑，“聽著挺嚇人的。你快給我解釋解釋。”
“藥行屍就是，給活人用藥，讓其失去意識，只聽從煉製人的指令，宛如一具行屍走肉。但他們很厲害，能把你撕成兩半的那種。”
李蕪婉對此倒是滿不在乎，“他敢撕我試試，我先把他挑成兩半！”
謝若婷在她的胳膊上拍下一掌，“你別這麼衝動！藥行屍乃不死不活之物，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氣力，一旦打起來，能打個幾十日都不停，你能跟他們耗嗎？”
李蕪婉老實地搖搖頭，“那我們怎麼辦？”
“既然他們未傷人，那我們且等片刻，待阿歆來了之後再做定奪。”謝若婷看了一眼其他人，“此事先不要告訴其他人。”
“為何？”李蕪婉不解。
“以免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