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去的美食街距離江不算遠,距離江大約有一小時的車程,但海城的交通擁堵,堵車現象隨處可見,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個半小時,兩人依然還在路上。
剛才被商沂景“騙”的韓忘殊,原本打定主意一路上都不再主動開口,但看著前面一動不動、一眼都看不到盡頭的車,她變得有些焦急。
她還記得早上出門的時候商沂景說他“工作忙”,“怎麼辦,堵成這樣你來得及處理你的工作嗎?”
她肉眼可見地變得低落起來,沒了吃完早餐一臉饜足的高興。
商沂景:“今天我沒什麼要緊事。”
韓忘殊:???
早上出門前那個一臉正式地說工作忙的人是誰?
她詫異地抬起頭,向他投去探究的目光。
那股視線太過強烈,很難讓人忽視。
商沂景讀懂了她眼神裡的意思,一臉理所當然,淡聲反問:“我只說了工作忙,說了是今天的工作嗎?”
韓忘殊:……
仔細回想一下,還真沒有,邏輯完美得讓人無法反駁。
“那你幹嘛不留在趙家吃完早餐再走?”韓忘殊吃癟,隨後又說出自己的疑問。
在趙家吃飯,他們就能早點上路,早上的交通雖也不樂觀,但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離譜,這會兒還被困在原地。
雖然他今天的工作不忙,但應該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吧。
韓忘殊狐疑地看向他。
商沂景單手搭在方向盤上,依舊秉承著他一貫的說話風格,反問她一句:“你在哪吃得下?”
昨晚晚上在趙家吃飯的時候他就注意到,韓忘殊根本沒吃多少,他了解她的口味,雖然趙母嘴上說的都是按照韓忘殊的口味來的,但實際上,沒幾個菜是她喜歡的。
他怕早上再在那裡吃,韓忘殊這不能餓著一頓的人餓出個什麼好歹。
再加上早上她還沒下來的時候,趙家那兩位在自己耳邊唸叨,讓自己往後多幫襯他們的女兒。
那麼多話裡,沒一句是關於韓忘殊的。
他擔心再待下去,她聽著那些話難受。
雖然也知道韓忘殊沒有那麼脆弱,但他不想給她增加生活裡的任何苦澀。
哪怕只是一絲一毫。
想到趙家那兩人對韓忘殊的態度,商沂景眼裡閃過一絲寒芒,轉向旁邊人後,又立馬消失不見,恢復成一貫的雲淡風輕。
聞言,韓忘殊表情有一瞬的僵硬,或許是多年習慣使然,她努力地想維持表面上的和諧,儘量使得自己的笑容自然,“我吃得下啊,那可是我生活了十多……”
商沂景伸出右手,捏住她一張一合的嘴皮,簡單粗暴地打斷她的話,側身面向她,“不想笑就別笑,笑得比哭還難看。”
嗓音中好像滿是嫌棄,但韓忘殊知道,裡面毫無嫌棄之意。
他輕輕捏了捏,將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漆黑的眸子裡頭一次沒了以往的玩世不恭和腹黑,而是蓄滿認真,“你有表達任何情緒的權利,明白嗎?”
周遭寂靜無聲,他磁性的聲音清晰無比地落在韓忘殊耳朵裡。
在她前二十多年的人生裡,她習慣了將自己的情緒掩埋在地底最深處,因為要考慮太多後果,要迎合身邊人,這樣才能讓生活和夏日風平浪靜的海面一樣和諧。
但現在,有人擲地有聲地告訴她,她有表達任何情緒的權力。
她心裡泛起一絲漣漪,像一顆石子投進四海般,在紋絲不動的湖面盪開一圈又一圈的波紋。
“啪——”
她伸手拍掉捏住自己嘴皮的手,朝他揚揚眉,“行使我的權力。”
商沂景一開始有一瞬間的錯愕,反應過來,也笑了起來。
“嗯,孺子可教。”
“那是。”韓忘殊和他插科打諢。
再去看商沂景,他已經坐正了身子,原本擔在方向盤上的那一隻撫上被她拍掉的那隻手的手手背,像是在緩解痛感。
細看之下,手背似乎還泛著紅。
韓忘殊一驚,她剛剛明明力度很小啊,就是怕真的給人拍疼,她還同意控制著自己的力度,按理說根本不會有疼痛感啊?
但看商沂景那樣子,眉心間隱隱有忍耐的跡象,連手上的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似乎是怕她看見自責。
可能真是她下手沒個輕重,愧疚像藤曼似的纏滿她的心臟。
她努力地開始怎麼能緩解疼痛,以前孤兒院的阿姨在她每次磕到膝蓋為她抹藥時,都會給她吹一吹的畫面佔據她的全部腦海。
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徑直拉過商沂景的手,開口說著“對不起”,還不忘往他手背上被拍紅的地方吹著氣。
商沂景沉默了一會,看著眼前愧疚得不行的人,還是不忍心騙她,抽回手:“其實我不疼。”
韓忘殊:?
目光看向一臉心虛的商沂景,她終於反應過來,壓著嗓子,幾乎是怒吼的程度,一字一頓道:“你!又!騙!我!”
她發誓,接下來她再跟他說話她就是豬!!!
環抱著雙臂,她閉上眼睛仰頭靠在座椅上,全身上下的細胞無不寫著五個大字——
生氣中,勿擾。
堵著的車輛終於有了通路的跡象,車子逐漸開始走起來,商沂景臉上還是一副惡作劇得逞的樣子,用手指戳了戳她:“真生氣了?”
韓忘殊往右邊挪了挪,頭歪過去,背對著他,試圖遠離他,身體力行地回答他的問題。
奈何車內空間太窄,即使她整個人都要貼在車門處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依然沒拉開多少。
試了一會兒,發現側身的動作實在不舒服,她又躺回到副駕駛上,但眼睛還是緊閉,以這樣的動作顯示著自己的態度。
商沂景看著她的笑動作,被她戳中笑點,樂得不行。
像凍在冰水裡一般僵住的車流終於有了解凍的痕跡,後面的車不耐煩地鳴響喇叭聲,催促著他們這輛車。
商沂景這才回過神來就剩他們這輛車沒動了,他點火,啟動車身,動作一氣呵成。
他餘光時不時瞥向旁邊的人,看她依然倔強地緊閉著眼睛,無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