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忐忑

明顯是滿腹心事的母親，遲遲沒有動。

王瑾儀在母親的懷裡，很想知道，昨日祖父與爹爹說了些什麼，讓爹孃如此忐忑。

王瑾儀把小臉兒靠在母親臉上，摟緊了母親的脖子，讓親情帶給這個年輕美麗的女子，一點兒力量吧。

母親回頭，有點點晶瑩在眼裡閃爍。

王瑾儀心下大駭：怎麼了，要發生什麼？

不由得也緊張起來。

所幸，這種忐忑的情緒沒能持續太久，就被飛跑回二房的王文棟，歡快的腳步聲打斷了。

母親憐惜地給兒子擦著鬢角，把茶臺上的茶水倒空，給兒子倒了一碗溫水。

王文棟似乎等不及：

“孃親，你聽我說，祖父已經同意了，今年爹爹可以下場了。”

“別急，慢慢說，坐這兒。”

“哎呀，孃親，你聽沒聽到啊？爹爹今年就能去參加科舉了！”

說完轉身又摟住了王瑾儀的雙臂：

“瑾兒，你懂嗎？你太小了，聽不懂。”

在王文棟激動的反覆陳述中，王瑾儀的思緒已經來回跑了好幾遍。

這就是昨天祖父與爹爹研究的結果？用了半天時間就研究個這？那爹孃早上忐忑的情緒，是從哪裡來？

從表面上看，這是一個好事兒啊。

王瑾儀自從穿越到王家，慢慢了解了很多，與前世完全不同的觀念。

先是對長子長孫的重視。

長房在家族中地位超然，長房長子如三十而立之年，尚無嫡子，必須納妾，無關喜愛與否，只為傳承香火，血脈傳承而已。

要是長房妻妾均無子，不包括女兒，那就會從最近的血脈中，找5歲以下的男童過繼，而且對孩子的身體、智力都有要求。

為了長房在族中的地位，還會把家中的資源首先給長房。

像王瑾儀自已家，大伯王書元和爹爹王書禮，是同年考中秀才，為扶助長房，大伯先下場科考，考中後，後邊的兄弟才可科考。

如果一次即考中，弟弟下屆都可參考。

最多，長房長子有先連考三屆的特權！這是長房長子的特權！

這些觀念是從男孩們，進書房開蒙就灌輸了的，也沒人覺得不妥，因為世代長房嫡子均是如此。

王家已經是很開明瞭，縱使是女孩也允許讀書，家中孩子統一在5歲入學。但對長房的特權和維護還是堅定的。

這些都是因為，在大家庭中，為了家族管理就得給長房以地位。除了家中眾人給予的尊重，還得有社會地位，這樣才能使長房有威望。

爹爹對此

從無不滿，聽孃親的言語中透露，爹爹一直嚴格致學，不敢鬆懈。

在原身的記憶裡，三叔王書延是少年天才，憑藉才情，三叔是最該有成就的。

但出於家中管理需求，少年天才也無怨無悔。

娘娘親講過，王家學業有成的人中，三叔記憶力驚人，文采斐然，10歲考中秀才並高居榜首。

在大房考中舉人之前，無法參加科舉，於是專心研究書法，從不與長房長兄爭竟。

這些都是王瑾儀前世無法理解的。但穿越而來，切身感覺到，大家族的管理只能如此。

在這個時代，讀書是個奢侈的事兒，即使對於曾是三品官的王家，也無法全部滿足眾人所願。

王家除了田產和出書，再無進項。當然，府學閣主是有薪俸的，但也並不富裕。

清流文人絕不經商，就沒有市井之才，這主要是因為“不與民爭利”這種思想，就是文人提倡的。王家也堅守著“不與民爭利”這條線。

王家可說是富裕人家，但絕不是大富之家！

所以，家中培養誰，只能有側重！

家中的其他人，永遠排在長房嫡子之後，誰也別想插隊。

現下祖父允許爹爹參加科考，是既正常又正好的事兒啊，那爹孃有什麼想不開呢？

王瑾儀表示，不懂！

王瑾儀看著眼前，哥哥眉飛色舞地，誇獎著爹爹的才學。

神識呼的一下飛了回來。

身著青色長袍，袖口和衣襟兒上，隱含暗紋刺繡的爹爹，那清瘦而高挑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母親疾步上前：

“怎麼樣？”

屋裡的婢女全部靠牆侍立。父親面上淡淡的，用目光在屋裡巡視了一圈兒。

母親似受到了提醒：

“都下去吧。”

房中下人紛紛退出門外，父親親手把門關嚴，伸手拉著妻子，走回榻前坐下。

王文棟被爹爹的神情感染，也安靜下來，坐在榻上等著爹爹開口。

爹爹把自已的家人，一一認真的端詳了之後，默默的斟茶，先推給了妻子，然後又給自已倒了一杯。

躑躅了很久。

在一片寂靜中，王文棟沉不住氣了。

：“爹爹，快說呀。”

父親沒有看兒子，而是看著妻子：

“慧娘……”

這短短的兩個字，緩緩出口，母親就像被抽走了真氣，一下子就軟倒了，險險撲倒在榻上。

爹爹好像預料到了，快手地扶住了妻子的肩膀，之後坐在妻子身邊，長長的沉默。

王瑾儀現在可以斷定，必有大事發生，與今天的決定有關，與二房有關，或可能跟歐陽文澈有關。

王瑾儀越來越覺得，歐陽家派來的兩個男嬤嬤，確實透著詭異。

房間的沉寂讓王文棟不解，他終於開口了：

“娘，爹爹，參加科考一定沒問題，不要擔心。”

看著默默靜坐的爹孃，又說道：

“孃親，你是不是不信爹爹能中舉呀？放心吧，爹爹一定能考中的。”

然後緩緩的道：

“如果順利的話，爹爹能參加會試。孃親多好啊！”

看爹孃對自已的話，沒有任何回應，轉頭又看向妹妹：

“錦兒，你知道嗎？是祖父同意，爹參加科舉的。”

王瑾儀看著眼前只有6歲的哥哥，這個小男孩兒無法洞察，爹孃的異樣，也感受不出可能的危機，仍然沉醉於，爹爹可能會中舉的快樂之中。

哎~年輕的少年，真替你操心。

王瑾儀眨了眨眼，笑眯眯的拉住哥哥的手：

“爹爹和孃親有話要講，我們去找“瑤瑤姐姐”吧！”

自從出了“瑤瑤姐姐，君子帶走”的事件之後，全家人都知道，王瑾儀會把讀書，永遠和“瑤瑤姐姐”聯絡起來。

一聽妹妹要去找“瑤瑤姐姐”，王文棟扶著妹妹越過高高的門檻兒，往東廂房自已的書房而去。

王瑾儀原想留爹孃獨處，互相傾訴彼此心事。

可巧，出了門就見東廂房廊下，歐陽文澈房間走出一個嬤嬤，端著什麼東西，看到兄妹二人走來，轉身向迴廊的另一側走去。

王瑾儀本就對福嬤嬤、祿嬤嬤起了疑，平日裡就總是關注倆人，今天，這見到主人轉身就走是幾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