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家村。

周嬸兒正雙眉緊蹙,一言不發地看著面前堆成一座小山的綾羅綢緞和錦衣華服。

曲三一進門,見狀也是眉毛一皺:“哪來的這些東西?”

“我們的好兒子,說阿冉讓他把三頭殷獸賣了,給換回來的!”

聞言,曲三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彷彿能夾死一隻蒼蠅。

好半晌,才說了句:“你覺得,阿冉的箭術怎麼樣?”

周嬸兒覺得曲三這兩日神神叨叨的,本就心煩得很,此刻更是沒好氣地道:“我們家那個死小子跟行遠學了這麼多年箭術,你覺得怎麼樣?”

曲三嘴巴一癟,“不怎麼樣!”

“那阿冉才學了幾日,你問我她箭術?”

“你咋不問我她口才呢?”

“后羿之妻”昨日在獸池門前的一番言論,曲三也是有所耳聞的,也是,阿冉才開口講話幾日,怎麼可能講得出那些話。心道自已最近也沒有碰到娃娃獸,怎麼就被迷惑了!

如夢洲何其大,有兩個樣貌相同的人左右也不是太稀奇。即便阿冉她爸是個神箭手,可畢竟沒有血緣關係,自已怎麼就糊塗上了!

可……

曲三看向桌上的錦衣華服,這可不是三頭死掉的殷獸就能換回來的東西,便開口問道:“他人呢?”

“阿冉說晚上一個人害怕,讓他去院子裡守著。”

心裡裝著明日的事,曲三也沒有過多糾結這些錦衣華服到底是怎麼來的,叮囑到:“你把這些先收起來吧,畢竟是孩子的一番心意。”

頓了頓,又嘆了口氣,道:“明日的事,我再想想辦法。”

“不用想了。”

“阿冉不在家。那個死小子也不在。”

曲三這才發現雲澤她娘今日有些不對勁,平日裡風風火火,中氣十足,今日竟是有些過於平靜了。

抬眼一瞧,她竟連眼神都是木的。

曲三今日這眉毛自回來就沒舒展過,聞言在屋裡子來來回回地打轉,“你的意思是,阿冉那丫頭知道了?”

“雲澤還幫她瞞著咱?”

瞧了瞧桌上面擺的錦衣華服,周嬸兒心中大戚,“恐怕那丫頭不打算回來了。”

曲三停下腳步,嘆道:“是鎮海將軍府的郡主,設計擄走了阿冉她爸。”

周嬸兒原本萎靡的精神瞬間大震,眼睛一瞪,大喝道:“她憑什麼?”

曲三眼神閃了閃,心一橫,咬牙道:“你可知阿冉的身份?”

周嬸兒眉頭一皺。

“阿冉……是鎮海將軍府的郡主。”

似是一句話被提到了嗓子眼兒,卻又被生生憋了十幾年,如今終於說出了口,曲三不由地鬆了一口氣。

周嬸兒卻是不屑地一哼,“憑她知道自已是個歪的,就要打壓正主?”

“什麼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我呸!”

隨即又唇角一勾,“還好她有權有勢,不然,我還真拿她沒辦法!”

曲三眼神一厲,“你有什麼辦法?”

周嬸兒沒回答,只抱起幾匹布,說了句“還是李嬸兒做衣服的手藝更好”就走了。

見人走了,曲三眼神暗了暗,心裡也有了主意。

·

皇城內,鎮海將軍府。

郡主正和朗風說著話,見一衣著華貴的婦人走近,這才換了一張嬌俏的面孔,柔聲道:“這麼晚了,母親怎麼還過來?”

將軍夫人朝身邊的婢子使了個眼色,便見婢子將一盅湯放在了郡主身前的桌子上。

然後才一臉寵溺地道:“我聽說你這兩日又被氣著了,就過來瞧瞧是哪個不長眼的讓我們嬈兒大動肝火!”

“不過是損失了十幾頭殷獸罷了,我讓你爹再補回來就是。”

“倒是某些人,若是不得用,娘就再給你挑幾個稱心的!”

說著眼神有些不善地從朗風身上劃過。

自他半年前被嬈兒看中,便日日形影不離地跟著,本也不算個事兒,左右不過多一張嘴。可誰知嬈兒卻從此性情大變,不僅把院子裡的下人全部打發了出去,還三天兩頭的摔砸打罵,竟是連黑鯉獸都不曾倖免。

郡主不著痕跡地剜了朗風一眼,然後朝母親撒嬌道:“又是哪個嘴碎的,芝麻大的事也要讓母親傷神!”

然後嘴巴一癟,“嬈兒如今,竟是連發個脾氣都不行了!”

將軍夫人見女兒一副委屈的表情,一顆心瞬間揪起來了,拉起女兒的手,輕拍安慰道:“好好好,嬈兒當然能發脾氣,娘只是擔心嬈兒被氣急了傷了身子。”

將軍夫人端起桌上的湯盅,遞到女兒跟前,“這是安神湯,是太子殿下讓御醫寫的方子,孃親自吩咐熬的,嬈兒喝了。”

聽到“太子殿下”四個字,郡主脊背驀地一僵,眼神晦暗不明,“母親先放著吧,我一會兒喝。”

“娘看著你喝。”

郡主深吸一口氣,笑著接過湯盅。

看女兒正乖巧地喝湯,將軍夫人眉眼一舒,笑道:“我看太子殿下待我們嬈兒一片赤誠,要娘說,咱近期就把婚事辦了?”

“如今東棄海一片太平,你祖父,你爹,還有你大哥的時間也都好說。看到我們嬈兒終於長大成人,他們心裡肯定很高興!”

“娘,嬈兒捨不得你們!嬈兒……嬈兒還小呢,讓嬈兒再陪你們幾年吧!”

看女兒一如既往地拒絕,將軍夫人眼神一暗,不過只一瞬間便藏好情緒,慈愛道:“果然是個孝順的!”

“那娘就先回去了,嬈兒好好休息。”

“嬈兒恭送母親!”

將軍夫人轉身後,這才冷聲道:“朗風,跟我來一下吧。”

望著母親和朗風離去的身影,郡主的眼中閃過一抹怨毒。

呵,說什麼千嬌百寵,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

母親如此迫不及待讓自已出嫁,難道不是為了穩固和皇室的關係?

鎮海將軍府,竟是一代比一代更窩囊!

可她卻沒法阻止母親帶走朗風。

說破天了,朗風只是一個下人而已,她堂堂郡主,難道還能為了一個下人和自已的“親生母親”撕破臉麼?

將軍夫人將朗風一帶走,郡主這偌大的靜香院竟是安靜地落針可聞,連郡主自已也沒有察覺,兩個身影已經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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