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良緣在府中休養了數日,出門那日,已是臘八。

她走在繁華的大街上,見街上乞討的流民比上月見到的還要多。

“姐姐,姐姐,給口吃的吧!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一個五六歲的女孩,正輕輕拉著許良緣的衣裙,行討。

許良緣瞧著女孩身著破爛不堪的單薄衣裳,腳上穿著一雙不合腳的破洞布鞋,瘦弱單薄的身體正被凍的瑟瑟發抖。

“仲春,把我披風拿來。”仲春聞言,把手中披風遞給了她。

許良緣把披風給她披上,又拿了二十兩銀子給她。

小女孩兒接過銀子,震驚不已,她從未見過這麼多的銀子。緊緊捂在懷中,“謝謝姐姐,謝謝姐姐,謝謝。”說完便轉身跑來。

許良緣看著她瘦小的背影,心生憐憫,“仲春,你有沒有發覺,京中乞丐流民越來越多了?”

“是啊!小姐,比上個月多了不少呢!奴婢昨日聽暮冬說,她去西街買東西,也見著不少流離失所之人在沿街乞討。不過卻被官兵給趕至一旁。”

“小姐,救救我們吧!給點銀子吧!”

“小姐,我已經幾天沒吃飯了,給點吧!”

“小姐,給點吧!”

許良緣與仲春還未反應過來,就被突然衝出來的幾名乞丐攔住了去路。許良緣哪裡見過這陣仗,有些發怵。仲春與芷雲將她護在身後,誰知乞討之人越來越多,二人快要攔不住。

驟然,許良緣被推搡間,一時不察,往後退去,卻被一人摟住懷中。

“放肆,永安郡主豈是你等能驚擾的!退下。”

“元辰?”許良緣略顯詫異,他怎麼會在這?

“若不想去官府,就給我退下。”元辰厲聲呵斥,眾人看著他不怒自威的模樣,手持長劍,有些忌憚。只得匆忙逃竄。

“你沒事吧?”

“沒事,今日多謝你。”許良緣從他懷中抽出,同他道了謝,轉而看向仲春,“仲春,去府裡拿銀子,讓管家在京中買米,買些棉服,在國公府門前施粥發衣,告知流民去領,快去。”仲春領命,小跑離去。

“芷雲,你附耳過來。”許良緣在她耳邊低語幾句,芷雲躬身行了一禮,也匆忙離去。

“沒用的,京中流民越來越多,你救濟得了上十人,救濟不了上百人,乃至上千人。”

許良緣瞧著他一臉冷峻的模樣,並未接過他所說之話,而後上了馬車,往宮中方向走去。

“啟稟皇上,永安郡主求見。”

小安子的話,讓正在桌案上批閱奏摺的司馬靖抬起頭來。

“快宣。”

“舅舅。”許良緣進了南書房。

“緣兒來啦?曹淳,上茶。”

須臾,二人坐下,喝著茶。

“舅舅,近日,京中出現了很多流民,在各街乞討,你可知曉?”

“嗯!慶陽出了洪災,許多百姓流離失所,紛紛來了京都,朝中大臣已據表上奏,我已讓水部官員孫鶴仁,及河道總督李江舟前去慶陽賑災。”

“他們何時去的?”

“去了已有半月,京中流民,我已讓禹兒妥善安置。”

許良緣心有疑惑,司馬靖讓司馬禹妥善安置流民,為何京中流民還會沿街乞討呢?

“舅舅,按理說我一女子,朝中之事不該多嘴。可今日我在東大街,發現流民比上月增加不少,還被攔住,討要銀錢。是否接管賑災的官員有失職之疑?”

司馬靖一聽,眉頭緊鎖,陷入沉思,須臾,他問道,“緣兒,那你我權當閒話家常,你可有良策?”

“舅舅,那我便直說。你可以考量考量。其一,賑災之人。另派他人前去,最好是皇子。其二,徹查貪官汙吏,及科舉制度。”

“賑災與科舉有何干系?說說你的見解。”

“舅舅,賑災之人定要派你信得過的皇子,這樣便不會擔憂他被人收買,與他人同流合汙,白花花的銀子也不會打水漂,又能彰顯天家恩德。”

司馬靖聽著她娓娓道來,並未打斷。

許良緣喝了口茶水,又道,“舅舅,你聽過一句話沒?天高皇帝遠,你撥十萬兩銀子賑災,若是官員只拿出五萬兩,後面接手的又揣一萬兩進自已口袋。那…賑災銀兩還剩多少?官官相護便是這個理。古往今來,科舉制度也有弊端,有考生向考官及上頭的行賄,讓沒錢行賄的人名落孫山,那朝廷便損失了許多才德兼備之人。”

許良緣的一番話,讓司馬靖醍醐灌頂,這些話,從未有人同自已說過。他知曉官場黑暗,許多時候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長此以往,就如方才所說,損失德才兼備之人,那大周,豈不危矣。

“緣兒所言極是,那你…可有推薦人選?你幾位表哥,你看好誰?”

許良緣會心一笑,“舅舅,你都已立太子了,我當然看好禹表哥。京中就由他坐鎮,安置流民。至於派誰前往賑災,那是舅舅該考慮的事情了。凝兒愚鈍,只想的到這些。”

司馬靖聽後,開懷大笑,“哈哈哈哈!緣兒若是愚鈍,那便沒有伶俐之人了。好,舅舅知道了。”

“還有一事,舅舅,我已讓人在國公府及良緣閣搭了粥棚施粥,你賞賜我的銀錢若是用完了,你得…嘿嘿…補給我!”

瞧著她一臉精明之樣,司馬靖再次笑出了聲,“哈哈哈哈!行,舅舅補給你。”

許良緣沒坐多久,要緊之事說完,便出了宮門。

良緣閣門口旁,已架起粥棚,棲月與朱顏正在布粥。許良緣掀開簾子,瞧著排得有些長的隊伍,有些唏噓。讓車伕回國公府。

鎮國公府門前,也設好粥棚,管家與仲春正在發衣,布粥,許良緣下了馬車,走至棚內,拿起勺子,給面前之人舀了一碗。

“謝謝。”

許良緣同他對視了一眼,發覺他的雙眸竟是碧瞳,高挑的鼻樑,濃密的睫毛。只是身上的衣裳太過單薄

“孟夏,給他一件棉服,吃了不夠,再來。”一陣溫柔的聲音傳來,那人接過後,點了點頭。一瘸一拐的緩緩離去。走至不遠處,回頭望著還在施粥之人,心裡升起一絲暖意。

孟夏道,“郡主,奴婢們來吧!”

“無事,你去看看,還有多少人,管家,煮的粥可夠?不夠讓廚房多煮點。”

“是。”

二人應聲退下,許良緣瞧著他們接到衣裳與食物,臉上露出的欣喜模樣,道著感激之話,她第一次覺得,有錢能幫到弱小是這麼有意義的事。

南書房,司馬靖讓人傳來幾位皇子。

“禹兒,京中流民一事,進展如何?”

司馬禹躬身道,“回父皇,流民一事,我已讓下屬及京兆府尹同去安置。”

“那為何京中流民不減反增?還在京中各街行討?”

司馬禹聽聞詫異不止,他明明三令五申的跟下邊兒的人強調過,務必好好安置流民,如今怎麼傳到父皇耳中了?

“你近日在忙什麼?朕交給你的事辦成如此模樣。”

“回父皇,兒臣知錯,兒臣近日在查一樁舊案,所託非人是兒臣的錯,還請父皇降罪。”說罷,便跪了下來。

司馬靖打量了他兩側站著的司馬澤與司馬堯,語氣威嚴問道,“你們呢?又在做什麼?京都城裡,天子腳下,發生如此大事,為何不來稟朕?難道是想替太子遮掩嗎?”

二人聞言,已紛紛跪了下來,“父皇,兒臣不敢。”

須臾,司馬靖才道“起來吧。”

“禹兒,朕命你親自去辦流民一事,你乃大周太子,定要妥善安置流民,不可驅逐,方能彰顯我天朝恩德。”

司馬禹拱手彎腰,“是,兒臣遵旨,定不負父皇厚望。”

司馬靖又看了一眼司馬澤,“澤兒,朕命你即刻啟程,去往慶陽賑災,朕會下道旨意,讓已前往的官員聽你調令,你給朕查清楚,此次賑災是否有人官官相護,中飽私囊。若證據確鑿,依法嚴查。”

司馬澤微微頷首,“兒臣領命。”

“堯兒,年後便是一年一度的春闈,朕命你與禮部主理此事。若有官員收受考生賄賂之舉,一律嚴辦。”

司馬堯頷首,“兒臣領命。”

司馬靖輕嘆了口氣,“年下事多,外加你們皇祖母千秋之喜,除了澤兒要離京賑災,禹兒跟堯兒要多費些心。”

“兒臣定不負所托。”幾人異口同聲的答道。

司馬澤接了聖旨,簡單收拾了行囊,便帶領人馬出了京城。

司馬禹去了京兆府,怒斥了沈疾風一通,而後親自帶著人去了南城,命人在那裡修葺流民安置之所。他聽聞國公府與良緣閣已施粥發衣,心下對這表妹多了幾分看重,要知道,以往她從不會做出此舉的。

沈疾風被司馬禹當著眾多下屬的面,訓斥一通,此舉讓他顏面無存,可礙於太子的身份,也只得忍氣吞聲,將賬記在心頭。

接連幾日,國公府與良緣閣每日都在布粥,司馬禹也命人在東西南北各街,設了粥棚。一時間,京中百姓對這永安郡主稱讚有加,當然,也有誇讚司馬禹的。

梁府,梁芸香與衛婉欣聽聞此事,對梁緣恨意更甚,罵她不過是個想出風頭的賤人。可轉念一想,她能做,別人也能做。於是乎,揹著梁瑞鴻與衛中陽,同白氏與梁瀟蘭商議一番,翌日也在各家門前設了粥棚。

“郡主,今日流民似乎少了不少。”仲春的提醒,讓許良緣回過神來。

“許是禹表哥已安置好了流民!”如此也好,只要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便不會四處飄零。

“永安郡主,謝謝你施粥,發衣,真是救了我們呀!謝謝你。”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伯步履蹣跚的走至許良緣跟前,欲向她下跪。

“芷雲,快扶住。”許良緣內心觸動,趕緊命人把他攙扶住。

“老伯,不用客氣,能幫到你們,我也很高興,若是衣裳和食物不夠,儘管跟我們說。”

一旁的許多人聞言,也湊近了些,其中一箇中年婦女道,“永安郡主真是菩薩心腸啊!給我們的衣裳真是暖和。”說著拉了拉衣角,“粥也是沒話說,大米不知放了多少,一碗都是濃稠黏膩的,吃了,飽腹得很啊!”

“是啊!可不像那梁府與衛府。”一旁的另一婦人說道。

許良緣聽著她們一言一語,略顯疑惑,“哦?她們怎麼了?”

另一婦人面帶激動,“郡主,您有所不知,她們兩家也設了粥棚,在府門前施粥發衣。我今早和我的同鄉去領,那粥裡才幾粒米,清得能照清人臉,而且底下還沉著有沙子。那衣裳拿著輕飄飄的,有人不小心撕破,裡面竟是蘆花。你說說…這…哎…我們是逃難來的,村裡的男人,死的死,傷的傷,家也沒有了。我們既要照顧老的,又要照顧小的。還好遇到永安郡主如此菩薩心腸…嗚嗚嗚,不然…我們可怎麼活啊!”

許良緣瞧著眾人皆被她感染,哽咽抽泣起來。

“各位,不要放棄,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不是嗎?而且,朝廷已派皇子接管此事,相信很快,你們便能重回自已的家鄉了。”

眾人聽許良緣如此說,心下才寬慰許多,又同她說了一遍又一遍感激的話,才各自端了粥離去。

幾日後,司馬禹命人修葺的流民所已全部完工,他讓人領著人住了進來。除發放糧食,衣物,被褥外,還讓大夫給她們診治。流民們對這個大周的太子感激涕零,叩拜跪謝。

元辰身在軍營,忙碌之餘,收到了江沐帶回來的訊息。原本嚴肅的面容瞬間被一抹難以掩飾的笑容點亮:“她竟然真的做到了!讓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民們有了安身之處。”喃喃自語後,心裡暗道,她與一般女子不同,毫不顧忌身份地位,親自去施粥。想起她,元辰的心就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

時光飛逝,轉眼間到了臘月二十。經過努力,所有的流民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但慶陽的水患仍在持續,看來今年,只能留在京城過年了。許良緣原本打算派人拆除府門口和良緣閣的粥棚,然而念頭一轉,她決定還是保留下來。只是吩咐手下人每逢初一十五,向京城裡的乞丐們施捨米粥。

近日,元辰一直忙於公務,再加上臨近年末,軍營的雜事更是堆積如山。等他處理完手頭的事務時,整個京都城內都充滿了對永安郡主此次善行的讚譽之聲。聽到這些讚揚,元辰的嘴角微微上揚,心情格外舒暢。站在一旁的江沐和江城目睹這一切,不禁驚愕萬分。要知道,這位威武的大將軍平日裡,只有在面對沈如煙時才會流露幾分柔和的笑意。而如今,只要遇上永安郡主,也是這般模樣。

梁瑞鴻聽聞白氏母女的作為,大為憤怒,訓斥了二人愚蠢後,便去往國公府,誰知卻吃了閉門羹。正欲離去,卻見衛中陽滿臉憤恨的走來,不成想也被家丁拒之門外。二人面面相覷,一同相邀去了醉香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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