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消消食。”

雪晴遞過盞茶,便在一旁端坐下來。

雲晚意收起手中的信箋,在燭火處逐張點燃。

皎白的面容上光影明暗盪漾,瞧不出悲喜。

福生所收集的京中權貴名錄、近日各家生的事端,無論人事,無一與上一世有一絲出入。

但偏生那日天地異象又與她所知不同,這疙瘩似片烏壓壓的陰影壓在心頭,攪得人心神難寧。

今日父親已有所動作,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便是僅是三分人事,七分天命,她也不得不做了。

“明兒儘快差人回趟雲家,三日後胡大夫前去請脈,請父親好生招待,至於府外的藥堂的安排,讓何叔去請東市街德仁堂李大夫,”

雪晴提醒道,“姑娘,不若先打聽一番?”

雲家舉家入京不過兩月有餘,又忙於同靖寧侯府的親事,對京中杏林之所瞭解不多。

城中各處醫館、藥堂坐堂大夫品行、聲名亦一無所知。

此番畢竟是給長輩請平安脈,馬虎不得。

雲晚意搖了搖頭,“不必,我已詢過常家阿姊,德仁堂規模為京城之最,藥材最全,且是府醫為主,無礙的。”

雪晴應了下來。

雲晚意轉又拾起一旁的賬冊,細看了片刻,沉吟道,“私庫的嫁妝裡那些兒瑪瑙首飾、金銀頭面,明兒都包起來,以藥材名頭送出府,尋福生典當了去,全折現銀,先存在城東的胭脂鋪子。”

“姑娘……“,雪晴聞言一顫,正欲開口。

“我素來也不愛妝扮,房裡的簪子、耳飾足用,與其放著吃灰,還不如生些銀錢,不必多言,依著我吩咐去做便是。”

那怎能一樣,往常閨閣之時,姑娘只與鈺瑩姑娘交好,就是素面朝天也無妨。

如今身為一府主母,往來應酬,若無頭面妝點,豈不教人瞧輕了去。

只是見雲晚意態度堅決,不容置喙,雪晴的這些兒說辭,堵在了喉間。

罷了,姑娘自有思量,想起這幾日種種,她不及姑娘思慮周全,能耐大,全聽姑娘安排便是。

皇城,紫宸殿御書房。

宣昭帝揉了揉眉心,詢道,“什麼時辰了?”

一旁伺候的黃總管,打量了眼時漏,“回陛下,戌時三刻了。”

宣昭帝不急不緩地放下手中奏本,“大伴,今兒歇哪兒啊?”

“陛下,是重華宮,淑妃娘娘那兒。”

“淑妃?御史臺張延福?”,宣昭帝輕聲喃喃,似在自語。

黃總管豎著耳朵應道,“陛下聖明,淑妃娘娘正是是御史臺張老大人長女。”

宣昭帝瞥了他一眼,笑罵道,“你這老貨倒記得清楚。”

“哎呦,陛下這可冤枉老奴了,今兒張老大人殿上那般威風,老奴想記不起都難。”

“呵,倒是好一番文人風骨……”,宣昭帝冷笑了聲,擺袖起身,“擺駕長春宮,朕今兒想尋姝兒解解乏。”

黃總管趕忙跟上,至於合不合規矩,什麼規矩?陛下才是這宮裡頭一家之主,最大的規矩。

是夜。

錦安巷中譁聲大起,城中四處馬蹄陣陣、甲冑摩擦,火光通明。

雪晴著兜衣持燭臺進了裡間,關切問道,“姑娘可是驚著了。”

雲晚意搖了搖頭,那些嘶喊、驚泣聲兒離著錦安巷約莫還有幾條街。

總歸不是侯府生了變故,她沒什麼怕的。

“我無事,你且速去尋康嬤嬤,囑好門房,關牢了大門,所有下人好生歇著,不許出府,不許打聽。”

雪晴應了聲是,匆忙離去。

屋裡頭一時又暗了下來。

雲晚意靠在迎枕上,隱約的月色透過窗紗,點點晦暗不明。

從瓊玉樓回來時,便聽說靖王府邸被禁軍圍了。

道是因前日天象,御史臺的言官紛紛上書,彈劾靖王平日行事多有僭越,才致上蒼示警。

欽天監監正亦是同辭,今上震怒,勒令靖王閉府禁足半年思過。

雖是天象不一,可後事與上一世卻並無不同。

說來好笑,城中的文人士子,談及此事,都說言官大人們的風骨無雙,為天下安危計,對天子家事直言不諱,令人欽佩。

到奇,以周珺周大人為首的多位言官大人們,今夜卻是因貪腐受賄,為大理寺抄家查辦。

雲晚意不知風波里那位靖王殿下,是否當真是行事肆無忌憚,衝撞了東宮。

但素來有仁善之名的天子,護短是真的,報仇從不隔夜也是真的。

雲晚意再次醒來時,天色已大亮。

雪晴正招呼著僕婦、丫鬟抬著兩箱籠的“藥材”往院外搬。

抬眼瞧見雲晚意倚在房門處,低聲吩咐了幾聲,忙走上來,“姑娘起啦?康嬤嬤求見,候了有一會兒了。”

簡單梳洗了一番,便差人喚康嬤嬤進來。

只見康嬤嬤垂眸福了福,遞上了一幅帖子,上頭鎏金的小楷赫然寫著“長安伯府”。

雲晚意一詫,這樣式分明是一張邀帖。

長安伯府,雖瞧著面上爵位不顯,可在這京中勳貴圈子,卻是一等一的人家,哪家敢瞧輕了去。

要知這長安伯府的老夫人,不但是宮中那位西太后閨中密友,更是今上乳母。

若非長安伯老夫人執意推辭,今上御極之初,伯府險些可就成了侯府。

可不是靖寧侯府這等沒落權貴比得了的。

更何況她這靖寧世子夫人,出身微寒,怎得瞧,都不似該有交集。

上一世她嫁入靖寧侯府後,不說這等尊貴人家,就是尋常官宦人家的邀帖也不曾收過一封。

到陸明淵身居高位那時,靖寧老夫人歸府,雲家落罪。

她這罪人之女,困在籠中的禿毛麻雀,就是有不長眼的人家邀約,也到不著她手裡。

雲晚意不由狐疑,難不成上一世這時也有這麼一封邀帖,因著不曾樹威,康嬤嬤給截了下來?

開啟帖子掃了眼。

竟是長安伯夫人柳氏邀她前去後日山湖別莊的遊湖宴。

這伯夫人云晚意倒是知的,昨夜從福生送來的信箋中才堪堪見過,國子監祭酒柳燮次女,出身詩香世家,無論是同靖寧侯府還是她,都素無干系。

雲晚意正一頭霧水時,康嬤嬤開口道,“您瞧瞧,可是要推了去?”

雲晚意笑了笑,“因何?既是人家誠請,又怎好拂了情面。”

見她不在意的神態,康嬤嬤不由暗急,把心一橫,“世子夫人有所不知啊,往日長安伯府同府中並無交集,這些兒高門貴女,端是會折騰人的,音儀容貌、言行舉止都要得萬分苛刻,老奴也是怕您受了委屈。”

這話,是在委婉勸她,粗俗不知禮?就少些出門去給侯府丟臉兒?

雲晚意不由好笑,上一世,靖寧老夫人亦是這般嫌她上不得檯面。

雲家落罪後,她也曾痴想過,借侯府權勢替雲家奔走,任著老夫人從宮裡請來管教的嬤嬤隨意擺弄,雖稱不上滿是貴女風儀,卻也不差就是。

不曾想今世這般快便有了用武之地。

若按著心意,這莫名的邀約,許是有惡意,雲晚意亦是不願去的。

只是,那不同的天象,如懸頂利刃,不弄清期間其間變故源來,謀劃在即,她總有些不安。

何況,後日恰好是府醫去雲家看診的日子。

方才她還想著怎地推脫去了,今兒倒是有個頂好的由頭。

只見雲晚意眸色一凝,“那依嬤嬤的意思,可是那日要將我拘在府中?”

“老奴不敢!”

……

通州府衙。

燈火通明,陸明淵定定看著案上的卷宗,面帶霜色。

“主子,杭州府來信。”

凌五遞過信箋,自顧自倒了杯水飲下。

才放下杯盞,便聽幾聲撲騰的聲兒。

一隻通體雪白的信鴿落在案頭。

眼瞧著自家主子滿是煞氣的臉倏忽轉黑,凌五不由得繃緊後肩。

好一會,沙啞的聲音響起,“回信杭州府,雲家老僕交由當地司長,他親自跑趟江寧縣,尋一名為“皮管”的掮客,無論什麼手段,五天內,我要在通州府見到人。”

凌五聞言暗暗咋舌,杭州府距通州府,可足足一千五百多里,便是馬不停蹄,也得三日時間,也不敢多勸,恭聲應下,退了出去。

案上展開的紙條,“劉錦佑”三字其上墊壓著,一盞頂級的明前龍井。

片刻,信鴿從屋中飛出,消失在夜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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