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觀經濟學期末考試的前一天,我特地要了夏梓楓的微信以便辦公時間之外隨時騷擾。

“你要知道,我是沒責任給你開小灶的。”他一邊點著手機,一邊漠然地說。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人好啊,看在我喜歡你那麼久的份上就幫幫我吧。”

“你喜歡我那麼久,跟我有什麼關係?”他嘴上居然還不饒人。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吧。”

“你這話還是對微觀老師說吧,看看他願不願意看在你那點苦勞上給你A。”

“卷子還不是你判嘛,”我擠了擠眼睛“你要不給我高分,我就告你收受賄賂,拿成績威脅我給你做飯。”

“都吃到肚子裡了,你上哪找證據去。”

“我的飯盒和水壺上都留著你的指紋呢。”

“你還是少看點懸疑小說吧!宋嘉琪,我鄭重地警告你,以後不許選我當助教的課,我受夠你了!”

我翻了個白眼,“切,你以為我願意啊,都不能光明正大的追你。選課的時候又不知道你是助教。”

“你還嫌你自已不夠光明正大啊,”夏梓楓指指我身後,“你下次進來的時候,好歹把門關上好吧,生怕全樓的人看不見你在我這兒是吧。”

“嘶,那不就徹底做賊心虛了麼?你要是心無邪念,關什麼門啊?”

“……”夏梓楓一愣,憋出一句,“也是……”

到差不多晚上11點的時候,我還在微觀題海中游著泳,夏梓楓倒是先找我了。

夏梓楓:宋嘉琪,我就要睡了。

我:我還不困呢,你不用等我,先上床吧。

夏梓楓:……

我:怎麼,想陪我熬夜啊?

夏梓楓:你是不是沒有問題了?

我:喔,你是說微觀啊?

夏梓楓:我考考你吧,Median voter theorem是什麼?

我:哎,你英文名為什麼叫Lucas啊,跟張柏芝兒子一個名,故意的吧?

夏梓楓:中學時候特別喜歡看星戰,看了無數遍,當時外教讓報英文名,我想起星戰系列的導演喬治盧卡斯,就脫口而出一個Lucas。

我:那也應該叫喬治,怎麼叫盧卡斯啊?

夏梓楓:你少廢話了,做做這道題Find the median voter on the following committees with ideal points as given:

A=200, B=100, C=25, D=16, E=22, F=63

在微信上來我往了一個多鐘頭,我自已一個問題沒問,倒是被夏梓楓追問著連連翻書查作業,把好多自已都沒意識到自已不懂的知識複習了一遍。跟著男神的步伐,我越學越帶勁,筆下生風,不但絲毫不感到累,臉上還盪漾著說不出的欣喜,更不提對夏梓楓的傾慕又多了許多分。

夏梓楓:哎我說宋嘉琪,我現在覺得你根本不喜歡我。

我:??

夏梓楓:你給我做飯煲湯就是想哄我給你輔導,哪個助教會像我這麼盡心盡力,考試前一晚陪你開夜車。

我:你怎麼可以踐踏我對你的愛……

夏梓楓:……

我:你以為我是一架沒有感情的機器人嗎?你以為我貧窮、低微、不美、緲小,我就沒有靈魂,沒有心嗎?你想錯了,我和你有一樣多的靈魂,一樣充實的心。

夏梓楓:既然是一樣多的靈魂,那我幹嘛不去找不貧窮,不低微,美麗,不渺小的人去呢?又不是說你比別人多了好多的靈魂……

我:你少咬文嚼字……

夏梓楓:既然你說到這兒了,我就受累給你補補課。你們女生不要總是一廂情願的以為你們不漂亮,不富有,就一定有比別人豐富的感情與靈魂。少做夢了!

我:哼……如果上帝賜予我一點美,許多錢,我就要你難以離開我,就象我現在難以離開你一樣。

夏梓楓:那個,宋簡愛,上帝需要賜給你的可不只是一點美……

我:……

夏梓楓:奉勸你,《簡愛》那種書還是少看吧,雖然是名著,可對你們這種對現實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的女生來說沒什麼好處。

我正欲反擊,見夏梓楓不耐煩了,“你沒問題的話,我去睡了,現在在用筆勉強支著上眼皮。”

我:你平常不學習的時候都幹些什麼啊?

夏梓楓:睡覺

我:說真的呢,看看咱倆有沒有共同愛好!

夏梓楓:有又如何?

我:可以一起玩啊!

夏梓楓:你快睡吧,明天good luck!

我:你也是!

夏梓楓:嗯,我監考,但願能抓到倆作弊的!

我:……

那一晚,我輾轉反側,一夜未眠,腦補著夏梓楓亂著頭髮,打著哈且,困的死去活來還幫我複習的樣子,一定是蠢萌蠢萌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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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試在12月的嚴冬中慢慢結束了,我們三個女生每日聚在一起廢寢忘食地挑燈夜讀,終於換來了還不錯的成績。這其中湘湘的功勞最大,由於她英語最好但課業最輕鬆,不用像我一樣值班,也不用像小魚一樣約會(……),所以她承擔了幫我和小魚修改論文的重任。雖然我們選課不同,但她學富五車的改的了論文,解的了數學,畫的了油畫,編的了文案,讓我恨不得把她整個人提起倒過來,把她的知識倒一半給我。

聖誕節那天,餐館基本都不開門,我們三個約在湘湘和小魚的宿舍吃火鍋,她倆同住一個房間。我們都被期末摧殘地不成人樣了,好久沒吃上一頓像樣飯,天天都是去食堂一邊往嘴裡扒拉義大利麵一邊啃書。如今終於能從超市裡提回各種肉菜加火鍋料,吃著火鍋,侃著大山。

“你們寒假都準備幹嘛啊?”我問。

於小魚一本正經的回答,“我主要就準備減肥。”

“為愛減肥?”

小魚還沒答話,湘湘壞笑著說,“你不要徒勞啦,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小魚狠踹了湘湘一腳,疼的她嗷嗷叫。

“……話說,中國學生會在為春晚招募節目呢,咱們要不試試去?”

“中國學生學者聯誼會駐布朗辦事處代表海外遊子向全國人民拜年!”我腦子裡瞬時響起每年央視春晚拜年時候那新春序曲,停不下來。

“我說的不是CCTV那個,是咱們學生會那個!”

湘湘搖搖頭,“我現在沒心思演節目。琪琪,你學了一學期的謀殺文學作品,有什麼殺人不見血的好方法能推薦我看麼?我想趁寒假研究一下。”

我一愣,“你想殺誰啊?”

“還能有誰,商小宇唄。”

我苦笑,“挺開心的日子,提他幹嘛啊!想找殺人方法還不容易,《名偵探柯南》上千集了吧,一集一個死法,隨便挑一集學學。”

湘湘搖頭,“柯南里的方法太不現實,像那個什麼繃帶怪人,我要有那個本事,變個魔術都能上春晚賺大錢了,哪還有功夫捉摸殺人。”

“所以你殺人是為了賺大錢啊?”

我托腮想了想,“……你有過初步構想麼?殺人分很多種的,密室殺人,孤島殺人,外界殺人,不在場證明殺人,嫁禍殺人……”

“你倒專業!殺人容易,關鍵是怎麼殺完了還不被發現啊!”湘湘一隻手拿著筷子扒拉碗裡的肉片,一隻手托腮,表情居然很認真,彷彿真的在籌劃嘎掉商小宇。

我笑著推了她一把,“越說還越認真了啊!湘湘你真可怕,長得這麼貌美如花的,人前一臉笑,背後一把刀啊!”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咱幾個把屍體煮了吃唄!”小魚含著口魔芋結嘟嘟到,“就像現在,其實我們也是在吃別人殺了的羊啊,魚啊什麼的。”

我和湘湘都做了個噁心狀。

“電視裡經常演棄屍到荒郊野外啊,考慮到咱們既沒有大SUV,也沒有那個力氣抬屍體,還是用王水比較保險吧。”

“剁碎了分成一小包一小包的扔呢?”

“身體好辦,頭蓋骨怎麼辦啊?一定要扔到那種人煙稀少的地方,否則美國這邊這麼多撿垃圾的流浪漢,被發現了前功盡棄啊!”

“怎麼想都覺得是偽裝不在場證明比較靠譜,就算警察發現了屍體,找不到兇手不是也沒轍?”

我實在佩服我們仨可以對著一鍋美食麵不改色的聊這種喪盡天良的話題……

“那怎麼殺呢?”

“只要能偽裝不在場證明,殺的方法可就多了,柯南里面隨便找一個方法,一槍打死,勒死,把櫃子推倒砸死,毒死,推下樓摔死,還有稍微需要點運氣的,比如把他車的剎車油放乾淨,讓他出門剎不住車撞死……可是那樣很容易產生誤傷,損人品。”小魚倒是想法多。

“咱都決定殺人了,還要再考慮人品?”我差點噴出來。

“你說的都不靠譜,”湘湘皺著眉頭搖搖腦袋,“他一個七尺男兒,反抗怎麼辦?看來只能毒死最方便。”

我搖搖頭,“我剛看完Lorna Barrett的小說,裡面是引火燒了整棟房,乾乾淨淨……”

湘湘點點頭,“這事我一個人搞不定,你倆得幫我。”

“肯定會被抓,你這是自已找死還拉倆墊背的啊,我不幹!”小魚嚷嚷。

“這事要搞不定,我就殺了你們倆陪葬!”湘湘提提眉毛。

“其實也不一定被抓到啊,”我細琢磨著,“哎,商小宇這麼人渣,搞不好恨他的女生不止你一個?”

“你的意思是把被他玩過的女的全叫上?”

我點點頭,“嗯,就像《東方快車謀殺案》裡講得那樣。把所有和這個人有仇的人都集合起來,這樣錄口供的時候你們還能互相包庇!”

“其實,湘湘,你殺了人根本不用逃,”小魚建議,“你看沒看過那部美國電影《十二怒漢》啊?12個陪審團成員裡,有11個都判定嫌疑犯有罪,偏偏有一個不相信他殺了人,最後因為那一票翻了案。照這個邏輯,殺了人還逃什麼啊。”

“你的意思是,我要是殺個人,裝裝可憐,想辦法感動一個陪審團的成員,不就了了?”湘湘眼中開始泛光,彷彿已經計上心頭。

“別逗了!你以為陪審團制度像你說的那樣這麼大漏洞呢啊!要是鐵證如山,任誰也幫不了你好吧……”

湘湘彷彿沒聽見我說話,“哎,這麼看來,搞死商小宇這事真的可以提上日程了,你們說,是不是還是毒死最簡單,但便宜他了。”

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現在就在美國嗎?”

湘湘放下筷子,沒有說話,手托腮嘆了一口氣。

我眨眨眼,“我還以為你們是要異國戀才分手的,如果你倆都在美國了,沒理由不在一起了啊?”

“我也納悶,他就是不肯和我複合,可是也不見他愛上別人。所以我想殺了他,掏出他的心,看看到底是什麼做的。”

我笑笑,“湘湘,你還是把商小宇交給我解決吧。”

“你會幫我殺了他?”

“nonono,我幫你去色誘他,勾搭成功了,讓他愛上我,再甩掉,使他痛徹心扉,然後發現你的好。”

“連湘湘都捨得甩的人,怎麼會愛上你?”小魚壞笑。

“……你要是碰上了小宇,怕是也會愛上他。”湘湘扶著腦門,像醉了一樣,“我覺得吧,就用迷藥把他弄暈,然後握著他的手拿刀直捅他的心臟,讓刀留在他手裡偽裝成自殺。最後沾了他的血在牆上顫顫巍巍的寫‘湘湘,我對不起你!’構成一幅他愧疚自殺的場景,怎樣?”

“驗屍官be like:你特麼是在逗我麼?”我跟小魚都噴了。

“你倆有想殺的人麼,咱仨製造一個電影裡那種連環謀殺案怎麼樣?”湘湘越說越興奮,滿眼放光,“一起殺幾個表面上看上去毫無關聯的人,讓警方以為是隨機行兇,其實我們各有目的。”

“嗯,咱仨可以成立個組合,就叫‘女子謀殺俱樂部’!”小魚搭話。

我捅了她一下,“你真的夠了,人家《女子謀殺俱樂部》講的是一群破案的女人,不是一群殺人的女人!”說完我嘆了口氣,“我曾經想殺夏梓雲,現在不想了,所以暫時沒什麼人需要殺……”我心裡想起夏梓雲,很自然地笑了一下。

“呦呦呦,表情那麼甜蜜,你不會喜歡上歐巴了吧?”小魚問。

我剛要發作,聽見自已手機響了,我們三個“心懷鬼胎”的“殺人魔”被這突如其來的鈴聲嚇得一齊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唉,就我們這心理素質,殺老鼠都不夠資格。

我定了定神,拿起電話來一看,又蹦了起來,這次是因為開心,是夏梓楓打來的。我滿面春光地接起電話,只聽到夏梓楓急躁的聲音,“宋嘉琪,我的三孔夾是不是在你那兒?”

“你的夾子怎麼會在我這兒……”

“昨天你來給我辦公室看你卷子,收拾東西走的時候是不是把我的夾子跟你的搞混帶回去了?”

“你等我看看,”我拽過書包,“什麼樣子的?”

“藍色的。”

“我沒有啊,書包裡只有我的,”我開啟一看,“哎不對,這亂七八糟的都是什麼啊,這不是我夾子……”

“你收之前也不看看清楚就把我的拿回去了,把你自已的留給我了。我要去外面公司面試,人都到這邊了,今晚說拿出東西來準備,一看,滿夾子標的鬼畫符似得課件……”

我連忙道歉,夏梓楓沒好氣的問,“所以說你準備怎麼把夾子給我?”

“大聖誕的你面什麼試?”

“明天就不是聖誕了,人家公司都不放假。”

“沒有電子版麼?”

“你看看清楚,那裡頭都是手寫的筆記!”

“恩,你字真好看哈。”

“現在怎麼辦?裡面有好多我的重要筆記,早知道掃描一份備著了。”

“你也不能怪我啊,你一個要面試的人都不知道走之前查查資料帶全了沒有啊?”

“……”夏梓楓在那頭喘著粗氣,看來是挺生氣。

我忙說,“你在哪,我給你送過去。”

“劍橋。”

“艾瑪,這個有點遠,我都沒有英國簽證,要不我給你寄吧?話說你要去英國怎麼也不吱一聲啊!”

對面傳來一聲哀嘆,“是波士頓旁邊的那個劍橋……”

“喔喔,就哈佛在的那城市嘛,你早說啊。你什麼時候要,我開車給你送過去。”

“後天,算了,你現在去掃描一份發給我吧?”

“大聖誕的,影印店都關了。我明天去找你吧,正好我也逛逛哈佛。你彆著急哈。”

“不用那麼麻煩,你一會兒拿手機拍了給我!”

“那麼厚要拍到猴年馬月,而且萬一手機拍不清楚呢。明天我就給你送哈,不麻煩!”我不等他回絕,就先收了線,心裡美滋滋的,單獨去找他這種事怎麼會麻煩,簡直是求之不得。

--

第二天我一早起來,精心打扮了一番,還特地塗了個眼線。平常課業忙,我基本都是素面朝天,自信雖然我很醜,但是我很溫柔。臨走時才轉開百葉窗,外面天氣陰沉沉的,還飄著小雪,我琢磨著天氣不冷,雪應該積不起來,就開車出門了。

之後去加油,看到儀表盤提示低胎壓,連忙給車胎充了氣,不太會充氣又喊人來幫忙,裡裡外外又耽誤了快一個小時的時間,好不容易開上高速的時候,雪已經開始大了。平時只在校園範圍內活動的我,鮮有關注天氣預報,經常是走出門覺得冷再回去披件衣服。那時我不知道,那是羅德島那年的第一場大雪,而且是非常大的暴風雪。而我從來沒有在雪裡開過車,更不用說是上高速了。

我在高速上越開越覺得不對勁,前面的一切都開始變的模糊,白茫茫的一片,所有車都在慢慢行駛著,羽毛一樣的雪花大片大片地飄下來,擋風玻璃上一片混沌。我開了雨刷,才發現可能是太久沒用,不知是雨刷髒還是玻璃髒,竟然越刷越模糊,根本看不清路。我心跳開始加快,整個人都緊張起來,可越緊張越覺得手不聽使喚控制不住方向盤,車左右打滑,只能腳下不停踩著剎車。

那一天徹底改變了我對雪的喜愛,我從來沒見過那麼醜的雪,既不如記憶裡如鬆糕般的綿綿軟軟,也不像無數人形容中的那般晶瑩剔透。雪落在地上,被車碾壓出一道道灰黑色的輪胎痕,像一道道醜陋的傷疤。

突然間,只看到擋風玻璃外,隨著雪一同飄過來的還有一團東西,黑乎乎的一大片,好像是從前面哪輛皮卡上刮起來的,就要將玻璃全部擋住,我一慌,腦子根本不知道怎麼控制手,猛地一打方向盤,只覺得整個人跟著車在天地間旋轉,像失靈了的碰碰車一樣,完全失去節奏。我大叫著,只感到重重的一聲撞擊,一切都靜止了。朦朧之間,只聽到手機一直在響,但我已顧不得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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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梓楓衝進急診室的時候,我正坐在床上對著手機發呆。直到坐在醫院裡,我才有時間開啟手機看看剛才在雪裡是誰在給我打電話。然後看到了三個來自夏梓楓的未接電話和一條簡訊“我看了天氣預報,今天大暴雪,你別出門了。”

夏梓楓看到我,一點也不像看到一個傷員,又急又氣地就衝了過來,“宋嘉琪,你那腦子讓考試給考殘了是不是,那麼大的暴風雪,你開著輛玩具一樣的mini cooper上高速,你那麼屌,怎麼不去冬奧會參加那些極限專案?!”

哎,我腦袋進雪了倒是真的。

我眨了眨眼睛,被這他突如其來一頓訓嚇得不輕,再加上腦袋裡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我沒想到雪那麼大,怕耽誤你的事,就趕緊過來了。”

“你出門前不會看天氣預報的麼?”他語氣稍微緩和了一點點,但表情裡還是帶著無奈和生氣。

“一般大雪不是都一月才下的麼……我,就沒注意。”

他看我聲音微弱,腦門上還貼著紗布,終於還是壓低了聲音,走近我,彎下身,看了看我額上的傷,帶著些許溫柔地問,“疼不疼啊?”我估計整個人都慘不忍睹,眼線現在恐怕已經掉到下眼瞼全然變成了一隻熊貓,看起來應該挺壯烈的。

“有一點兒疼。”我無力地答道。

“還有其它地方受傷麼?”他直起身,低著頭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我搖搖頭,“檢查過了,都沒事,就是玻璃碎了扎到我,有些皮外傷。”

他長吁了一口氣,在床邊挨著我坐下,“你要是今天有點什麼事,我這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

我一聽這話倒來了點力氣,有點意外地轉過頭看著他,“我,我對你這麼重要嗎?”

“廖湘湘肯定要罵死我……”

“……”

“你今天給我打電話,我沒接,你有擔心麼?”我都這個時候了還有閒心關心這個問題。

“怎麼不擔心,”他苦笑了一下,“你怎麼說也是為了給我送東西,你要是掛了我死後會不會下地獄。”

我笑了出來,又被傷口痛得面部抽筋。

“你那個傷口大麼,會不會留疤啊。”

“醫生說沒事,而且頭髮簾遮下來就看不到了。”

“嗯,那就好,反正你的臉本來不留頭髮簾也沒法見人。”

“我都這樣了,你還諷刺我,我到底為什麼喜歡你啊,”我撇撇嘴。

“想不通就別再喜歡了。”

“我喜歡高大的男人,像樹一樣,有什麼風雨都能把我護在底下,再也不用受苦了。”我不知為何,突然鼻子一酸,眼睛裡填滿了眼淚。

他又是一聲冷笑,“你不知道下雨的時候不能站在樹底下麼?”

“……”

“對不起,我不太會講笑話。”

“喔,原來你在試圖講笑話。”

這時候廖湘湘和於小魚一起衝了進來,在門口時一起往裡擠,差點擠得誰都進不來。她們身後是帽衫配牛仔褲的夏梓雲。

“我們接到電話就趕緊過來了,琪琪你怎麼搞的啊,”湘湘一臉哭相,急得眼淚就要滾出來了。

我連忙抱住她,“我沒事,就一點點小擦傷,這麼大的雪你們怎麼過來了?”

“我聽到你出事哪還坐得住,就去找梓雲帶我們過來了。”

我抬頭看見夏梓雲,突然一個寒顫“他那個保時捷那麼貴,大雪天的,萬一撞了我可賠不起……”哎,我可真操心。

“你放心吧,他找朋友借了輛大車,”湘湘解釋道。

“哎,你說你們也真是的,就不能等明天雪停了再來嗎?我這兒已經出事了,你們冒雪開車再有點什麼,真是連環命案了……”我埋怨道。

“梓雲車技可好了,一路都開的穩穩的一點兒都沒打滑,”湘湘笑著說,“你以為是你那在國內都不敢上路的水平啊!”

我剛想反駁,突然想到湘湘那車,立刻心生愧意,“湘湘,我把你的mini給撞壞了,車頭都陷進去了,不知道還能不能修好了,可能要total了……對不起。”我想到那可憐的小mini,想著自已要怎麼賠啊。

湘湘趕忙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那有什麼,不就是輛車麼,反正有保險呢,報廢了正好我換新的!”湘湘笑著安慰,“對了,這不正好要新年了,大不了管我爸要一輛新的做禮物,沒事的!我就是擔心你,有沒有全身檢查過,確定沒有內傷?好多內出血剛開始是沒症狀的,等發現的時候就晚了,頭疼不疼?”

我本來頭不太疼,被湘湘問得一直搖,現在開始疼了。

小魚看起來淡定許多,遞過一個袋子,“餓了吧,來的路上給你買了個龍蝦卷。”

“啊,龍蝦,”我一看見吃的就什麼痛覺都沒有了,奪過袋子,“這大雪天的你是在哪裡買到的啊?”

夏梓雲靠在一邊的牆上,一句話都沒有說,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們幾個。

我吃著他們給我帶的龍蝦卷,看見湘湘站起身來走到夏梓楓面前。

可以說,認識湘湘那麼久,知道她是那種被別人搶了錢還要問問對方夠不夠的小白兔型女生,從來不覺得她會發怒。

可是那天,她掄圓了胳臂給了夏梓楓一巴掌,響聲如空曠山谷裡落下來一塊大石頭,震徹急救廳,我都懷疑重傷昏迷的病人都能被這一聲給震醒。哎,湘湘的手一定好疼。

我們所有人都呆了,半張著嘴看著湘湘,連夏梓雲都離開牆直起了身,有點不知所措,剛走過來的護士也驚呆了,連手裡的鹽水袋都差點沒拿穩。夏梓楓更呆了,連拿起手捂臉的動作都沒做出來。

湘湘的臉憋得通紅,一臉怒氣未消,手指著窗外,“這麼大的雪,你讓一個女孩子給你送東西,你還是男人麼?不對,你還是人麼?”湘湘的聲音居然有點哽咽,“你的面試比人命還重要啊?”

我突然有點擔心,畢竟夏梓楓也是暴脾氣,萬一倆人吵起來,傷害了那麼多年的友情,更何況這裡是急診室,這麼多醫生和病人都還在呢。我一時間有點驚慌,我們不會上頭條吧?

可夏梓楓卻愣在那裡許久,表情像一隻受驚了的小松鼠,眨巴著大眼睛看著湘湘,差不多有一個世紀過去了,見他嘴一張又一合,然後緩緩地憋出一句,“對,對不起,是我不好。”

我和小魚下巴全都要掉地上了。他那楚楚可憐又不敢直視湘湘的小樣兒,感覺就像是湘湘剛剛強暴了他。

夏梓雲突然在旁邊冷笑了一聲,低下頭繼續看手機。

這時候小魚戳戳我,“你真沒大事?”

我聳聳肩。

她笑笑,從包裡掏出一小錄影機,站到我對面。

“你幹嘛啊?”我不解。

小魚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不好意思哈琪琪,我最近在拍vlog,正愁沒素材呢,你這個爆點,正好!”

“哪裡爆點了?”我人往後縮,用手擋著鏡頭。

小魚站直,抑揚頓挫地說,“聖誕,這個燈火輝煌萬家團圓的夜晚,有這樣一個女孩卻有可能要從此告別最愛她的家人和朋友,告別她深深熱愛的校園,踏上通往天國的高速公路。從此,這個世界上可能再也沒有她的歡聲笑語,天堂沒有暴雪,同學一路走好……”

“滾吧你,我還活著呢!”我伸腿就想踹她,但卻沒有力氣,自已差點摔到地上。

夏梓雲連忙過來扶我,見小魚還在陶醉地自言自語,“到底發生了什麼?可能讓一個家庭從此破碎,一群姐妹從此天人相隔?這個女孩最後的命運又如何?請關注xx新聞,於小魚為你現場特別報道,不要走開,廣告後更精彩。”小魚撂下相機,“怎麼樣怎麼樣?像那麼回事不?”

小魚這一鬧,倒也緩和了病房裡的氣氛,湘湘也笑了起來,不再虎視眈眈地看著夏梓楓。我轉過頭去看著他,他低垂著眼皮,沒有看我。我本來對他有些同情,但又一想,誰讓你大雪天讓我給你送東西的,活該!

跟醫生確認過後,我們一同走出醫院。夏梓楓還要回劍橋準備他第二天的面試,我和湘湘,小魚上了夏梓雲的車。一路上我都靠在小魚身上睡覺,真的是累極了。當恐懼和緊張漸漸消失的時候,整個人都疲軟下來,一點力氣都沒有。到學校時,夏梓雲先放下了小魚和湘湘,然後帶我回宿舍,他這一路都出奇的安靜,一句話也沒有,甚至連招呼都沒和我打。直到到了宿舍樓門口,我才在今天第一次聽到了他的聲音。

“你先上去吧,我去還車。”

“遠麼?現在雪這麼厚了。”

“就在附近,我的車技你放心。快進去吧,別凍著。”他依舊面無表情。

“嗯,”我慢慢挪下車。

“其實,”他又出聲了。

“什麼?”

“你今天不必自已開車去的。”

“我知道,有種交通工具叫火車,你哥已經給我普及了。”我甩甩手。

“你可以找我送你的,”他緩緩地說。

我有些意外,一直覺得如果我去找夏梓雲,他一定會翻個白眼說,“你送東西關我屁事啊?”

只聽他輕笑了一聲,“也是,你怎麼可能來找我。”

“你說什麼?”

“沒什麼,快上去吧,我走了。”

晚上快睡的時候,聽到有人敲門,我以為又是哪個住戶沒帶鑰匙,嘆了口氣,裹了衣服起來開門,結果發現是夏梓雲手捧著一個飯盒待在外面。

“梓雲?這麼晚了找我有事?”

“你都受傷了,就別折騰做飯了,這是給你的早飯。”他遞過盒子。

“早飯怎麼夜裡給我?”

“因為等我起來的時候基本都是中午了。”

我心裡感覺暖暖的,接過飯盒,“怎麼會想到給我做早飯啊?”

他打了個哈欠,“你開啟看看,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我一開啟,咦,兩個圓圓的荷包蛋,兩條煎得微焦的培根,一球軟綿綿的土豆泥外加一小份還冒著熱氣的洋蔥炒牛肉。

我打趣道,“夏梓雲,你裝到自已飯盒裡以為我就看不出來這是ihop買的外賣了啊?”

他瞪了下眼睛,“你才從ihop買外賣呢,這是我剛剛自已做的。”

“你會做飯?”我還真有點詫異。

“廢話,我高中就出國了,不會做飯我天天吃屎啊?”

“所以你哥是天天吃屎過來的?”

他吊兒郎當地笑了一下,“你還有心情開玩笑,看好了你的傷口別感染了。我先回去了,你明早上熱熱就能吃,吃完不用洗直接給我。”

“喔,那是不是以後每天都有早飯吃啊?”

夏梓雲剛要回話,我的電話響了,“哎,你哥來電話了,我先接一下,謝了啊!”

他擺擺手,轉身就走了。

電話那頭,夏梓楓的聲音聽起來很沙啞,有點鼻音。

“你是不是感冒了?回去的路上凍著了?”

“我沒事。”

“今天的事你別放在心上,我真的沒事。”

“以後不要在雪裡開車了。”

“我知道了。”

他停頓了幾秒鐘,低沉嚴肅地說,“我從來不在雪裡開車。”

“喔……”我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很多年前,我爸在大雪裡開車,車輪打滑,一頭撞上了一棵大樹翻了。”

“啊?叔叔沒事吧?”

“他死了。”

我瞠目結舌,只有往聽筒呼氣的份,在這之前我對夏家男主人的全部印象就是,他好像很有錢,可能給學校捐了幾百萬把他兩個兒子搞進來。夏梓雲的話果然是沒一句能信的。

“嘉琪,要愛護自已,比愛護這世界上任何其它的人和事都要愛護。”

“你叫我什麼?”

“早點睡吧,我也睡了,明天面試。”

“喔,加油。”

“拜拜。”他沒多說,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我頭枕在枕頭上,溫熱的眼淚順著太陽穴滑下去,滴在枕頭上溼了一片。他叫我嘉琪,好親切,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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