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滑落,如鯁在喉,陶娘子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陶員外抱著屍身,還在低地咒罵。
一道華光從夜幕劃過,將陶家人罩住了。
寒聲料峭,“好自為之。”
“師尊,怎麼還管他們,要是我乾脆讓他們自生自滅算了。”
“餘笙,勿要妄言。”
杜餘笙撓撓頭,“師尊,我開玩笑的。”
暖光將喪心病狂的人也照得有了幾分人樣。
“多謝仙君,多謝仙君。”
身後道謝連連,君玥寧頭也不回,冷聲道:“天亮之後,回去。”
陶娘子抬眼看著漸漸隱沒在黑幕中的背影,心中一暖,感激不盡。
洛銘宇回頭看了一眼,也覺得心中寒涼,輕輕搖頭跟了上去。
抿了抿唇,問道:“師尊,南婉的魂靈真的散了嗎?”
“沒有。”
“在這。”
君玥寧抬手,白皙修長的手指間,金光流轉,在指尖浮出一朵紅梅,花瓣輕輕的簌顫。
“我將她暫時安放在這,用花息術穩住她的魂魄。”
覆手一轉,紅梅隱去。
君玥寧面色肅然道“恐怕還沒結束,南婉只是虛魂,沒有這番能力。”
“我在她身上發現了一截黑木,被施了控魂咒,當務之急是除去幕後之人。”
杜餘笙道:“師尊,要怎麼找那人?”
“黑木上的氣息,與那紅漆棺木上的氣息,別無二致。”
洛銘宇:“師尊,莫非是那棺木作祟?”
“並非如此,來時路上遇到的破廟才是源頭。”
杜餘笙道:“師尊,那間破廟有何不同尋常?”
“破廟裡有邪氣、怨氣、死氣,煞氣,若是有屍傀利用這些氣修煉,就會控制冤鬼殺戮,從而增強自已的力量,每殺戮一次,它的力量就會再增強幾分。”
“此次要小心應對。”
杜餘笙和洛銘宇齊齊點頭答應。
無邊無際的黑暗裡,林海沙沙作響。
忽然之間,一切的聲響剎那陷入死寂,彷彿在醞釀著什麼。
心中警鈴大震,提著氣繼續前進。
林中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有東西在靠近,伺機而動。
終於近了,暗夜裡亮起一雙雙綠幽幽的眼睛,緩緩從林中走出,包圍過來。
洛銘宇道:“師尊,是屍狼。”
杜餘笙道:“有百來頭。”
屍狼,顧名思義,已經沒有生氣,只有死氣了。但屍狼與狼屍不同,它們身姿矯健,常常結群出行,甩不開又難除,十分兇殘。楓鳴小鎮從未有過這些邪物,萬萬沒想到竟讓他們撞上了去。
十多隻便是難纏,莫說這還有百來頭,拖得他們精疲力盡,綽綽有餘。
君玥寧道:“用符篆,火攻。”
屍狼縱身一躍,露出獠牙,喉嚨裡發著似獸非獸,似鬼非鬼的低嗥,攻了上去。
十多道符篆甩出,金光燦燦,火星四濺。
君玥寧凌空一躍,喚來浮生,用力一撥,道:“裂極碎殺。”
黑夜中,琴絃錚亮,道道白光自弦上劃出,如毒蛇一般飛殺出去。
似鬼魅如閃電般飛梭,似無窮無盡,勢如破竹,廝殺中發出間歇不斷的咔咔,嚓嚓的脆響,瞬息間屍狼便被白光絞碎!
君玥寧微微斂眸,觀察著戰況。
施施然落下,四周屍橫遍地。
杜餘笙走近道:“師尊,洛銘宇他受傷了。”
不知什麼時候,杜餘笙已經不再稱呼薛燁和洛銘宇為師哥了,他長大了,莫名覺得這樣稱呼有些彆扭,沒有直呼名字來得爽快,所幸他們之間向來隨意喊叫,便也不做計較了。
洛銘宇靠著樹幹,背部,手臂都有爪痕,還在往外汩著血,淋淋的。
君玥寧立馬上前蹲下,點了他的穴道,替他止了血,渡了些靈力過去,將他扶起。
“能走了嗎?”
洛銘宇捂著左手手臂,道:“師尊,是我拖累你們了。”
杜餘笙忙搭手,讓洛銘宇靠住自已。
“師尊,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能走。”輕紫衣裳的少年溫聲說著,慢慢直起了身,躲開了杜餘笙的接觸。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杜餘笙竟會覺得他是故意的。
地上的碎屍又在蠢蠢欲動,血肉微微顫著,竟是要重新聚集起來。
杜餘笙兩指夾起符篆,心中默唸咒語,揮手將符篆甩出去,那些血肉便燃起來了,猩紅微黃的火光搖曳,滋啦作響中還幽幽地發出陣陣悽嚎。
三人靠近紅牆斑駁,已經坍塌了半面的破廟,掉在地上的牌匾上寫著三個金剛鐵骨的大字。
“南棺廟!”
真是特別,竟會有這般廟名,生平僅見,當真獨特。
君玥寧推開廟門,一股怪味撲面而來,夾著淡淡的腐臭味,讓人心悸。
邁入廟中,更覺驚奇,一時都定住了。
別的廟中供奉著佛陀真仙,威嚴神聖,這座廟裡卻是連個像樣的塑雕都沒有,慘不忍睹。
更奇怪的是,正堂擺放著黑棺木,九尺來長,三尺來寬,四周俱是空曠,連個供桌果品也沒有。
月色慘淡,照在棺木上,散著幽光,莫名詭異。
剛準備靠近,棺木裡就傳來“咚咚”“咚咚”的怪聲,淌在夜色裡,令人脊背發涼,心裡發毛。
吱呀一聲,棺木一響,竟炸裂開來,四分五散。
裡面蹦出個綠眼睛的醜陋怪物,嘴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一瞬間,閃著寒光的利爪直逼眼球。
君玥寧心裡暗道不妙,扭頭看著杜餘笙道:“帶洛銘宇出去。”
“師尊!”
“出去!”
見他們不聽話,君玥寧對付著屍傀,不免有些生氣。
杜餘笙咬咬牙,還是將洛銘宇扛出去了。
廟內,邪風四起,黑煙滾滾,狂暴的靈力將破廟攪得岌岌可危。
黑袍白衣交錯,一尺來長的鬼爪,極勁的撕扯,好似要生生剖了人的胸膛,碎了人的心臟。
杜餘笙眼見著屍傀的利爪就要將君玥寧刺穿,忙捏起符篆朝著屍傀的手臂上打去。
滾燙的符篆打過去,不痛不癢,反倒是將屍傀惹怒了,青灰的眼尾泛起絲絲綠光,猝不及防間,猩紅的長舌襲掃而過,捲住了杜餘笙的腰身。
溼滑的粘液散發著惡臭,讓人發怵。
杜餘笙死命掙扎,卻是動彈不得,被束縛住的雙手青筋暴起,整個人面色猙獰,牙齒都要咬碎。
凌厲強悍的金光劃破夜幕。
嗥——
屍傀嘶吼一聲,長舌已斷,漆黑的汙血嘀嗒落地,黑散的髮絲如同炸毛一般,高高豎起。
冰冷的聲音從君玥寧的嘴角溢位。
“死寂,滅。”
華光閃過,屍傀頭顱已落,咕嘟滾落在地。
君玥寧扶住餘笙,反手就將他推出廟去,嘴裡喊著。
“餘笙,退後,別進來。”
隨即鳳眸眯成一條危險的細線,看著地上蠕動的頭顱,只見那顆頭顱竟生出觸手,胡亂舞作一團,畫風詭異。
驟然間,那些觸手又急又猛的刺過來,千根百根,又尖又靈活的扭動,逼近君玥寧。
屍傀看著君玥寧躲閃的模樣,竟是發出桀桀怪笑,盡是得意。
洛銘宇和杜餘笙偷偷溜到一邊,將屍傀的另一半屍身點燃了,頓時火光沖天,躥起丈八高,熊熊的燃燒著。
屍傀元氣受損,痛苦萬分,瘋魔般揮動著漆黑的觸手,將整個廟都毀了。
君玥寧抓住機會,抱著琴,凌空劃出幾道白光將它絞殺。
整座廟已經成為廢墟,梁木歪斜的倒在地上,抬眼望去,斷壁殘垣,破敗不堪。
一絲曙光慢慢灑下,東方一片紅火,猩紅的天邊彷彿在燃燒。
君玥寧一振袖擺,那座邪廟徹底化為了齏粉。
“師尊,你怎麼樣了?”
杜餘笙忙扶住君玥寧,觸及他的背,才發現一片溼熱,再一看竟是血,還在汩汩的從猙獰的傷口中流出,一時竟是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君玥寧面無表情道:“無礙,先回去。”
洛銘宇眸中盡是擔憂,柔眉微蹙,溫聲道:“師尊,先處理好傷口要緊,晚些再回去。”
君玥寧注意到洛銘宇身上的傷,有些擔心,便同意找了處客棧,暫時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