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踏雪之巔。

北穆長老手持書卷,搖頭頷首,正在給弟子們講解經法。

文經堂內真的是肅穆端重,好不認真。

正講到雲騰致雨劍號巨闕之類的文章,北穆講得那是一個激情澎湃,熱血沸騰,臉上都激起血氣。

南窗旁,薛燁正疊著紙條衝著右座的杜餘笙傻笑,試圖吸引他的注意,餘笙翻了個白眼,不理他。

多動症的薛燁又轉過頭去逗後座的南宮晚榆,將人家的毛筆拿了去,舉得高高的,賤兮兮道:“咦,有本事來拿啊,嘿嘿。”

南宮晚榆去夠,奈何拿不到,有些無奈,紅著眸子,閃著微光,看著大有要哭之勢,卻是倔犟忍著淚珠,輕聲道:“還給我。”

薛燁將眉一挑,“誒,就不給。”他扭頭瞟了一眼毫無察覺的北穆,“你拿我怎樣,哈哈。”

南宮晚榆伏著桌,瞪著他,卻也不想再說了。

有幾個弟子低著頭,眼神卻是不住往這邊瞟,生怕錯過什麼精彩的畫面,捂著嘴,低低憋笑。

杜餘笙看不過去,覺得不該這樣,於是扭頭悄聲道:“薛燁,你還給她,怎麼能欺負女孩子?”

薛燁眸中有些不耐煩,暗道北穆老頭講課又枯燥又乏味,好不容易找著個樂子,偏生被攪和了,斜乜一眼餘笙。

“算了,還你。”

將筆輕輕放回了南宮晚榆的桌上,蔫蔫的扣著自已的書卷。

暗笑聲消失。

不知什麼時候北穆老頭洪亮的聲音消失了。

就怕課上聲音的戛然而止,就怕突然安靜的文經堂。

北穆長老頓住,白眉怒豎,眼神犀利,盯著南窗的那一小片,鬍子簌簌抖動,要是將鬍鬚撩開,指不定嘴都被氣歪了。

杜餘笙默默將視線移回書卷之上,心裡忐忑,佯裝自已正在看書。

薛燁也覺著不對勁,後知後覺抬頭,正好撞進北穆長老眼睛裡去,看見他眼裡恨鐵不成鋼的氣憤與怒氣,有些羞愧難當。

“薛燁,將經文謄抄百遍,明日交來。”

“啊?百遍?”穆老頭也太狠了。

北穆看著他的神情,又道:“怎麼?嫌少了?不如再加三百遍?”

一共四百遍!

手都要廢了,不行,絕對不行。

薛燁訕訕笑道:“一百遍,長老,就一百遍,我明日就交。”

別看北穆年老,揮起袖子來,那叫一個威嚴。

“哼,屢教不改,定要讓尊主好生管教一番,也叫你師尊知道知道。”

那要是讓師尊知道,還得了,不得氣著師尊……

薛燁搖搖頭,不行,不能讓師尊知道,他已經操心的夠多了。

“你搖頭晃腦的做什麼?”

怒遏的聲音猛地將薛燁拉回來。

“沒…沒什麼,一百遍,我馬上抄,這次我一定改。”

……………

片刻之後,文經堂又響起了北穆長老的聲音。

短短的早課,對於薛燁來說,簡直就是莫大的煎熬,渾身不自在,閒不住,屁股挪來挪去,將木凳弄得吱呀作響。

反觀第一排正中座的洛銘宇和自已右座的餘笙,哪個不是求知若渴,目光炯炯。

薛燁著實不明白這課有何精妙,竟讓他們這般入神。

終於,坐立難捱中,早課可算結束了。

薛燁一把拉起餘笙,直往門外衝去,洛銘宇在後面追著,“薛燁,你們慢點。”

“洛銘宇,你不會快點?”

北穆長老看著是話都說不出來,一把將書卷砸在書案上,氣憤道:“慌慌張張,不成體統。”

“走,餘笙,哥帶你吃飯去。”

洛銘宇拍到薛燁肩上,“薛燁,下次,你好好給南宮晚榆道歉,別成天捉弄人家。”

“行了,我知道了,整天管我,煩不煩?”

“你不怕給師尊惹麻煩?”

薛燁一頓,“好好好,我給她賠禮道歉,還不行?”

見薛燁答應,才看著餘笙問道:

“你旁邊這位是誰?”

薛燁興致勃勃道:“我堂弟杜餘笙,剛拜入師尊門下。”

餘笙拱手道:“見過師哥。”

洛銘宇也爽氣,“何必在乎虛禮,既入了師尊門下,就是師兄弟,不必這般。”

“餘笙明白。”

玉清堂,幾乎沒幾個弟子。

薛燁不免有些得意道:“洛銘宇,瞧,還是我們快。”左右打量著飯菜,“今天吃些什麼好呢?”

洛銘宇蹙眉道:“整天就惦記吃的,你能不能有點長進?”

“哎呀,我又不是不學,我現在都會好幾種術法了,再說不是還有你和餘笙嗎?”

忽地被提及,餘笙看著他,看著這個所謂的堂哥道:“我嗎?”

洛銘宇輕聲道:“餘笙,別理他,他這般慣了,現在還會找尊主撒嬌,有事就自已縮到一邊去,也不知長不長得大!”

薛燁臉紅了半邊,看著餘笙,大眼瞪小眼,覺得自已的臉皮丟了一地,在堂弟面前是一點面子都沒有了。

不由的憤憤道:“洛銘宇,別讓我揭你老底。”

“隨你。”

薛燁被他漫不經心的樣子,冷淡的言語給氣到了。

在腦海裡搜尋有關洛銘宇的糗事,卻是半分也沒有,只知道這個人向來溫柔待人,不會大發脾氣,也不會辱罵他人。

一時凝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雖說他從前並不與洛銘宇接觸,但自從拜入君玥寧門下,也就和他相處得近了,迄今為止,卻也只知道他的名字,別的倒是一概不知。

薛岐也只說洛銘宇是他遊歷時,在戰場上撿回來的,並不過問他的身世。

飯堂大娘看著這樣的局面,倒也是習以為常,司空見慣,問道:“吃些什麼?”

薛燁指著飯菜,嘴裡喊著這個這個,還有那個。

彷彿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整個人好不開朗。

洛銘宇微微扶額。

杜餘笙竟是無言。

玉清堂內很快就人頭攢動起來,倒是不喧鬧吵嚷,算的上安靜。

杜餘笙三人坐一桌,正吃著飯。

竊竊私語的聲音卻在隔壁桌響了起來。

“誒,你們說今夜那些新來的弟子過引魂橋,會不會被嚇死?”

“那可不好說,樂靈長老不在,也就不會嚇人了!”

“哈哈哈,聽說之前有弟子從那過,夜裡碰著樂靈長老,以為是白無常索命,生生將魂嚇了出來。”

“後來回魂,都不敢過引魂橋了。”

薛燁一聽,直接忍不住,性子又直,心裡燒著火,將紅油豆花一扣,站起來吼道:“放肆,樂靈長老也是你們能妄議的?”

很快所有的視線都往這邊看,一個個巴不得熱鬧些才好。

遠遠有弟子看出是少尊主,都不想得罪這尊大神,忙降低自已的存在感,偷偷的觀望。

被這麼一吼,剛才還竊竊私語的弟子有些怔忡,奈何他們沒有眼力勁,繼續道:“本來就是如此,有何不可說的?”

餘笙握指成拳,死死盯著那些人。

薛燁怒不可遏道:“你們放肆。”

眸中的憤怒是怎麼也壓制不住,猛然提腳踹過去。

洛銘宇和杜餘笙都沒有拉住。

他們想著既然薛燁都打了,都違反門規了,也不能白白受罰,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於是好好的飯堂桌凳倒地,碗碟哐當,碎散一地。

五六個人在地上扭打,互相揪著頭髮,腿腳亂踹,拉都拉不開,打得是熱火朝天。

別看餘笙他們年紀小,打起來卻是不要命一般。

與他們對打的弟子比他們大一兩歲,深知不能下重手,微微示弱,卻被按住頭往死裡揍。

“住手!”

暴喝聲傳來,眾人趕緊退開,讓出來一條道來。

一道暗紋紫衫的中年男子走近。

三人忙鬆了手,站起來,鼻青臉腫的看著戒侓閣長老羅嚴。

地上的另外三個人倒也沒受什麼傷,卻是會先發制人:“長老,也不知何故,他們就打我們。”

羅嚴看過去,冷哼一聲,“不知長幼,不知尊卑,顛倒黑白,還不知錯?”

那幾個弟子心頭一顫,心裡發虛,跪地連連道:“弟子知錯,弟子知錯。”

羅嚴又看著餘笙他們,長舒一口氣,寒聲道:“你們也有錯,怎可這般胡鬧,丟你們師尊的臉。”

三人也自知鬧得大了,不該這般。

齊聲道:“弟子知錯。”

羅嚴看著跪地的弟子:“你們去戒侓閣領三十鞭罰,另外在玉清堂做三個月苦役,可有怨言?”

“沒有沒有,我們這就領罰。”

三個人灰溜溜的出了玉清堂。

“薛燁,你們三個罰抄戒侓五百遍,可有怨言?”

“沒有。”

羅嚴瞥了他們一眼,道:“去北穆那看看,拿些丹藥,別跑出去嚇人。”言畢就離開了。

好好的一頓飯硬是沒吃成,白積了一肚子火氣。

三人都是惱怒之色,青一陣白一陣的。

本打算一起求藥。

薛燁倒是有些犯難,早上才惹了北穆不快,現在又巴巴的去找人家求藥,心裡是怎麼也覺得彆扭。

但是總不能任由著自已疼。

於是晚間他才端著厚臉皮去丹王閣。

北穆看著薛燁就來氣,卻也是好好的給他開了藥。

整整三天,薛燁都不敢回清風閣,躲在自已的小院裡,儘量避著尊主的必經之地,生怕薛岐揍他。

從小到大,他就沒安生過,整天不是闖禍,就是在闖禍的路上。

七歲火燒丹王閣,八歲又剪了北穆的鬍子,九歲糟蹋了王夫人培育的玉蓮,十歲騙得一群弟子掉進深窟,自已坐在樹枝上看著下面慌亂的人傻笑………

妥妥的小霸王。

禍闖得小,遇到薛岐心情好還能撒撒嬌,躲過去,順便要點金葉子花花,下山去玩玩;禍闖得大,便是另一番了,先餓個三天,禁足三個月起步,也沒有金葉子,好不可憐。

不過自從拜入君玥寧門下,他仔細一想,他都有一年多沒闖什麼禍了,算得上好的。

整個踏雪之巔感慨,也就只有君玥寧敢收他做弟子。

餘笙和洛銘宇各自回院上藥。

又三日。

洛銘宇去了丹王閣學習藥蠱,薛燁被禁足。

飯餘課後,餘笙閒逛,四處溜達的時候,誤入一處水榭。

裡面有一棵梅樹,看上去足有百年之久,梅花開得正盛,清露晶瑩,花朵粉嫩。

於是他爬上樹去,挑了一枝最美的梅花折下,眼裡是藏不住的驚喜。

霜音殿內,君玥寧懸筆提腕,蘸墨欲書,筆尖一頓,心頭一顫。

有人擅闖結界。

等到餘笙落地時,君玥寧已在他面前。

餘笙揚著笑,將梅花遞過去,眼裡縈繞著光華,“師尊,送你梅花。”

君玥寧略顯遲疑,卻也還是接過梅花,淡淡道:“很好看,但以後莫要折了。”

餘笙一時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水榭很危險,餘笙,你別再誤闖進來了。”

“師尊,我不是故意的……”

君玥寧瞧著他委屈,也不好再說苛責的話。

奈何自已嘴笨,最不會安慰人,也不知道怎麼哄小孩,只是乾巴巴的說:“你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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