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這些東西都是騙人的！”
夏國今年除夕的前一天下午，鄭東來剛走進家門，便聽到自家老爸鄭廣恩彷彿帶著強烈精神疲倦的聲音。
不僅如此，整個屋子都瀰漫著一種壓抑的氣氛。
“怎麼了？”他不及放下揹包，連忙問道。
很快他就從爭端中搞清楚了大概情況：
簡單來說，就是鄭廣恩的母親，也就是他奶奶，在他在雲城工作的這段時間裡，被騙了，總要找機會給騙子打錢。
“啊！”慌張憤怒之餘，鄭東來又感到驚訝：某境外詐騙組織，不是在不久前才被國家打掉嗎？怎麼又跳出來一批？
“情況不一樣。”在母親袁紅英的簡單說明下，他總算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原來，自從去年鄭東來大學畢業，去了雲城工作之後，父母便將奶奶從鄉下接到了縣城，還給她配了新的智慧手機。
沒想到，老人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被詐騙分子在網路上盯上了。
短短几個月功夫，等到鄭廣恩發現的時候，老人已經對騙子所說的話深信不疑。
鄭廣恩想要阻止母親繼續跟騙子聯絡，不料一直以來溫和慈祥的老人，突然就變得暴躁倔強，完全不聽勸，看樣子已經被徹底洗腦。
“這事怪我，我應該先教媽學會分辨網上的資訊，再……”面對把自已關在屋裡的母親，鄭廣恩無比自責地對娘倆說。
“爸，怎麼不報警？”鄭東來丟下行李，轉身就要出門，卻被父親一把抓住。
“你奶奶說，要是我們報警，她就沒我們這些家人。”
聽到這話鄭東來也為難了，鄭奶奶不是那種奇葩親人，她對子女負責，跟鄭母這個媳婦的關係原本也很好。
鄭東來自已小時候去鄉下，奶奶也對他很不錯，對這樣的長輩，總不能狠下心來，使用一些過激手段吧？
鄭母袁紅英也接了一句：“所以，不值……”
“不值？”鄭東來無法理解老媽這話是什麼意思。
經過詳細說明，鄭東來明白了：簡單來說，就是奶奶根本沒被騙去多少錢，加起來不到五百。
因為鄉下的奶奶本來就既無存款也無收入，在發現情況之後，反正吃穿住都在自家，老爸便嚴格控制給奶奶的零錢。
同時也對老人名下的所有銀行卡設了限，所以經濟上的損失暫時不用擔心。
再加上騙子總是隔很長一段時間，才來要個幾十上百塊。
這麼一來，報警不但等於跟老人撕破臉，多半還會因為金額過小無法立案，真的不值。
而且，這批騙子能躲過國家的打擊，自有他們的一套手段，鄭父雖然不好過分逼迫自已媽媽，但他也不是幹看著。
這期間，他對鄭奶奶手機那頭的騙子集團做了一些瞭解。
透過父親的講述，從鄭東來立刻就明白了這幫騙子的路數：
這群人確實是騙子，但他們和傳統上騙錢的騙子有所不同，他們幾乎不騙錢，真正要騙的東西，是勞動力。
直白地說，就是忽悠分辨力差的老年人，給他們打白工。
這群人先是用以往傳銷的洗腦手段，對老人們進行洗腦，讓對方相信只要跟著他們幹，就能輕鬆發財致富。
然後發給老人們各種商業APP，說這堆玩意是國家政策支援的巴拉巴拉……
總之只需要每天在這上面掃碼簽到，堅持幾個月到一兩年不等，不需要你們出錢，國家就會給你們發錢，幹這個的你們，到時候都能享受公務員待遇等等……
而真實情況是：這些騙子以“幫助推廣”的名義，接下了一些APP的刷單工作，騙老人們無償幫他們完成業務！
他們不從老人手中拿走一分錢，賺的是刷單的報酬！
而像鄭奶奶這樣往裡面投了錢的，那是這些APP偶爾搞的充會員之類活動，被騙子們忽悠著辦了會員。
騙子本身完全不碰這筆錢，他們直接從公司拿“推廣報酬”。
APP和付費活動本身，又都是合法的，沒法直接找這些公司解決問題。
當然，最後騙子許諾的“發財”自然是沒影的事。
但被騙者本身在金錢上的損失卻很少，甚至根本沒損失，所以也就沒什麼人報案，就算報了，這個數額警方也不可能有多重視。
……
鄭家的情況，鄭父是二十多年的工程師，鄭母雖然打零工，但也有穩定的收入，而鄭東來自已雖然剛開始工作不久，一個月也有五千左右的工資。
一個月額外支出百來塊錢，根本不是問題，所以在無奈之下，鄭父才有：“就當是給媽買個高興。”的說法。
可這不光是錢的問題！用某電視劇的話來說：“十塊錢咱家掏得起，但一根黃瓜十塊錢就是有問題！”
對此，鄭東來產生出一股沉甸甸的憋屈感。
……
“好了，兒子你不用擔心，你奶奶這我們會注意的，你難得回來一趟，還是說點開心的事吧！”
鄭父轉移了話題，整個客廳的氣氛隨著他的話輕鬆了許多。
於是鄭東來和老爸老媽聊起了自已在雲城的工作和生活，很快到了晚飯時間。
鄭奶奶帶著和鄭東來記憶中一樣和藹的表情從房間裡出來，和鄭媽媽一同有說有笑地在廚房裡忙活起來。
就像父母說的一樣：只要不涉及鄭奶奶的“事業”，她就還是從前那個慈祥的老人。
不多時，晚飯做好了，鄭東來夾了一塊奶奶做的魚放進嘴裡，和童年記憶中的味道一樣香。
再抬頭看看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如既往說笑著的老爸老媽。
（這事必須想辦法解決掉！）
心中的那股憋屈感讓他狠狠地下了決心，但同時，不知道該怎麼著手的無力感，也難以遏制地從他心中升起。
“叮！”
就在這時，鄭東來突然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檢測到宿主的情緒波動，誠信系統為您服務！”
“咳咳咳！”作為一個平時沒少看網文的青少年，他瞬間就理解發生了什麼，因為激動而被剛放進嘴裡的青菜嗆到了。
“我先去趟衛生間！”
鄭東來立刻丟下吃了一半的飯碗，轉頭衝進家中的衛生間把門鎖好。
就這幾步路的功夫，他已經快速默唸了好幾遍：“千萬不要是幻聽，千萬不要是幻聽，千萬不要是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