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在後院躺椅上打著瞌睡。

半睡半醒之間,聽著大堂好像有人說話。

翻身打了個哈欠,伸手去摸木桌子上的茶杯。

呼啦幾下,卻沒有抓到。

院子裡有一棵桂花樹。

葉片落在他的胖乎乎的臉上,癢癢的,倒是沒了睡意。

起身去前院。

書鋪。

夥計有些糾結看著其中一張過年用的春聯紙,微微褪色,放在桌子上。

左右張望,壯著膽子將紙張塞進旁邊無用的廢紙堆中。

呵,一個農戶,能寫出什麼的話本,且一看就不是那種家境殷實的莊戶,身上打著補丁。

是的,剛才陳賢的淡然,毫無卑賤之色,無疑刺激夥計的自尊心,都是底層人,憑什麼你那麼普通卻又那麼自信。

你難道不該求著我收下你寫的稿子嗎?

自然動了歪心思。

但是又不敢做得明目張膽,直接將紙扔出去。

萬一呢,萬一又是不錯的稿子呢?

掌櫃的因此大發雷霆,吃虧的不是自已。

自然就將稿子混進去那些廢稿子。

掌櫃挑開窗簾,從院子進來。

坐到書桌前,開始工作。

挑選稿子。

看了沒多久,就沒了多少耐性。

起身就要離開,去外面酒樓吃些可口飯菜。

春生悄咪咪看著書桌,諂媚討好道:“掌櫃,這書桌看著雜亂,我現在閒著沒事,不如趁著現在還有時間收拾一下可好?”

掌櫃淡然點頭,起身就要離開。

“嗯。桌子上不要動,下面的筐子裡的放到後面倉庫裡。”

春生壓抑嘴角笑意,齊了。

放到倉庫基本上就是收集起來賣廢紙,真要是好稿子,也是掌櫃的你自已一不小心丟進去的,你自已篩選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呵,一個農戶,到底誰給你的自信。

興沖沖抱著紙框就要走。

“等等!”

誰知道掌櫃去而復返。

喊住春生。

“我再篩選一遍,萬一有我遺漏的呢?”

春生瞬間呆滯。

支支吾吾。

“怎麼了?”

接著掌櫃在框裡來回篩選,速度極快,眼看就要到紅紙。

春生的心撲通跳得瘋狂,呼吸緊促。

“嗯?這是何時的稿子?”

掃了一眼,書生、少女 ,本來以為又是才子書生科舉考試、門第之流的套路文。

隨手扔進筐裡。

春生長鬆一口氣,我就說嘛,泥腿子嘛,能寫出什麼好東西?

可那紙張好像又是有魔力一般,掌櫃的掃了一眼,鬼氣?

又拿了回來!

春生:“……”

一時間他的心臟像是被人捏緊,放鬆,再捏緊……

越看越是心驚,掌櫃的面色激動,抓住春生的衣領、一個勁搖晃。

“說,剩下的稿子呢?”

春生期期艾艾,“我……”

腦子一片空白。

掌櫃的瞬間就明白了。

前來投稿的書生絕對不可能只拿這一點稿子,必定還有後續故事。

眼下故事沒有寫完,真相只有一個!

罵道:“春生,我之前就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來人不管是何等落魄的人,必須要笑顏以對,你根本料想不到,你今日看不起的落魄書生,來日會不會名傳天下?

那都是咱們的財神爺!

“蠢貨!誤我!”

春生腦袋懵懂,好似吃了藥一般。

“說!人去哪裡了?”

“可能在對面清平……書齋!”

掌櫃的險些一口氣沒上來,雨林書齋的名聲就靠話本發家,真要是這等才子,去了對門,那雨林書齋的優勢全無。

偌大的大興鎮,哪裡有雨林書齋的立錐之地?

他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小姐。

對得起少爺?

掌櫃得鬱悶得吐血,我就偷懶這麼一小會兒,夥計給我整個大的。

“來人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家住哪裡?”

“不……知道。”

“滾,那你知道什麼?”

掌櫃的風風火火抓著紅紙,跑到對面的清平書齋,在大街上開始狂喊,“哎,寫玉足女鬼的那些公子在哪裡?”

圍觀的書生笑著打趣:“我說福伯,你這是吃錯藥了,什麼叫寫玉足女鬼?”

看熱鬧的人差點樂瘋。

清平書齋的夥計也在調侃。

“對面的掌櫃發瘋了,想話本發瘋了。

我一聽這話本就不是什麼正經的話本,只要他敢販賣,我就敢告官府。”

茶攤下,一文錢點一杯茶。

前面大柱等人已經知道老爹決定寫話本,幾人也就齊齊聚攏過來。

二柱先看見蘇麗娘過來。

失聲道:“爹?姨娘她?”

麗娘和霜霜並排而行,肩上是利落的短髮,顯然凌亂、甚至有些地方還光禿禿少了一塊。

麗娘微微惱怒,“相公,那看著憨厚的收頭髮辮子的貨郎竟是個心黑的,用力拽我的頭髮。”

霜霜本來烏黑的頭髮也變成了短髮,頭上也好似鬼剃頭一般,稚嫩的臉上滿是炫耀神色:“相公,頭髮賣了一百多文呢,買了五斤肥肉。”

“我尋思著,家裡倆小的,早就饞得不行了,當然……嘻嘻,我也饞得很,這下好了,正好改善全家的伙食。”

麗娘也張嘴開懷笑道:“回來的時候,我看見好多百姓在買草藥,說是最近風寒感染的人很多,我買了許多藥材。”

說這話,竟是有些懊惱,“哎,那裝藥的紙,竟然也要一文錢呢,真是心疼。太黑了藥鋪。”

陳閒張嘴看著那倆人,已然是不知道說什麼,饒是他來到這個古代,滿是猜疑與算計回到青霞村生存,此刻也竟是化作繞指柔。

原以為就是接任務一般,按照官府要求,有倆老婆過日子。

能給家裡做做飯,洗洗碗筷,洗洗衣服,減輕家庭負擔已經算是不錯的小日子。

哪裡有什麼感情,不過是相互扶持,當成底層牛馬活著罷了。

但現在嘛,完全不一樣了。

那是一種叫做家和萬事興的甜蜜,滋潤他的心田。

那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戰慄,臉上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異樣的顫動!

定定看著兩人,面色平靜,“我陳閒在此立誓,此生必不負卿,們。”

近乎赤裸的告白,讓農家少女有些羞赧,低頭不敢說話。

大柱也有些不好意思,低聲朝二弟道:“爹可真是……太會哄姨娘了。”

二柱點頭,“嘖嘖,想不到啊,老爹這小詞整得一套一套的,這就是識字的農戶嘛,果然與普通莊戶漢字說話不一樣。”

悄然無息間,二柱子忽然覺得冥冥之中好似捉住什麼。

讀書識字可真好。

陳家人一個勁在喝茶,時不時抬頭張望。

二柱:“真會過來嘛?”

陳閒皺眉。

就打算去清平書齋的時候,聽到了玉足女鬼的聲音。

福伯心裡慌慌,但是又聽見對門清平書齋夥計的調笑,心裡更加安定。

看來這是還沒過來。

好事!

當下賣力喊道:“玉足女鬼!”

一時間有老書生,不忍直視,呵斥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竟然有這等癖好,不知道羞恥心是什麼呢?”

有人搭腔:“是啊,毫無廉恥,我都是……回家關起門偷偷看。”

“?”

福伯有些失望,看來人走了。

正當他失魂落魄走的時候,有少年的聲音沉靜道:“掌櫃的,我爹有請。”

福伯看著一家子身穿補丁衣服,面帶滄桑的眾人,不確定道:“玉足女鬼?”

場上的女眷麗娘臉色微紅,霜霜倒是古怪看著陳閒一眼:想不到相公還有這等癖好。

竟然鬼使神差看了看自已的腳,呀,髒死了,臭死了。

趕緊回過神來,

陳閒果斷打斷眾人亂糟糟的想法,看看陳家人:“家人們,別多想,我可是正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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