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到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柏油路上,兩排楓樹葉影闌珊。孩子們趴在二樓的窗戶上,看著圍牆外靜靜駛過的那輛豐田雷克薩斯。

車頭掛著兩面日本國旗,車漆反射如水的光澤,一看就是有錢人家,如果幸運的話,會有某個孩子被挑中,從此過上電視裡那種幸福的生活。

小阿姨進門來,催促所有人上床睡覺。

“別看了,快上床睡覺!只有聽話的好孩子才會招人喜歡!”

孩子們一溜煙的上了床,黑暗的室內,一雙雙明亮的眼睛看著天花板,根本沒人睡著,所有人都在期待著明天跟客人見面的時候,希望到時候能夠被人挑選,過上幸福的生活。

小阿姨就是沒人要才留在孤兒院裡當阿姨的。

陳知理根本睡不著,他的手指被燙傷了,用白布簡單的包紮,整個手指都在痛。

他用手掌撐著自已爬起來,小心的不碰那隻手指,從門口出去廁所。

隔壁房間,小阿姨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陳知理很是羨慕,小阿姨已經可以想看什麼就看什麼,想看到幾點就看到幾點了,自已還在擔心晚上會不會尿床。

小阿姨好像不怎麼喜歡他,因為他總是不停的叫小阿姨幫他打水喝,於是小阿姨終於忍不住了,手把手的把陳知理的手指搭在水杯上,然後開水蔓出來,陳知理的手被燙五顏六色,像是熟了。

院長跟小阿姨和陳知理分別談話,陳知理跟院長說是自已不小心弄的,於是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這件事之後,陳知理忽然覺得自已腦袋裡似乎多了不少想法,對周圍的事務也發現了許多原來沒發現的細節,不再是之前那種懵懂的思維,陳知理覺得,也許這就是長大吧。

陳知理走到小阿姨背後,電視里正放著一個女人

孤兒院並不大,走廊另一頭就是校長室,那裡也是會客室,門下縫裡燈火通明,陳知理覺得,應該是客人在跟校長談話。

要是順利的話,希望明天有人能被帶走,過上幸福的生活。

陳知理這麼想著,就到了廁所。

洗手檯前有個男人,正在照鏡子,長的很高大,穿黑色外套,圓禮帽,帶手套。

他對著鏡子端詳他自已的面貌,看見陳知理來了,轉過頭饒有興趣的偏頭端詳著陳知理。

不知道為什麼,陳知理並不害怕,反倒對這個男人有一絲親切感。

“你好,先生。”他大膽的搭話道。

對方笑笑。“你好。”

“我叫--陳知理。”

“我知道你叫陳知理,我是專程來帶你走的。你可以叫我路明非,或者路先生。”

“帶我走?”陳知理有些疑惑:“你們認識我嗎?”

“不認識。”

“那為什麼要帶我走?”

“因為--你配得上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為什麼別人配不上呢?我跟他們有什麼區別?”

“你在這裡不覺得孤獨嗎?”路明非並沒有直接回答問題。

“孤獨?我覺得還挺好的。”

陳知理頓了頓,又回到剛才的話題:“我覺得大家都配得上更好的生活,只不過要看‘客人們’喜歡誰,如果配的上好生活就能過好生活,那大家應該都很幸福才對。”

“聰明的孩子。”路明非笑的更開心了,他彎腰摸摸陳知理的頭:“如果我要帶一個人走,你認為我應該帶誰走?”

陳知理腦海中先出現一個女孩的面龐,然後是可憐的,沒人要的小阿姨的臉。

“我覺得,你最應該帶陳錦,或者帶陳芊芊走。”

“為什麼?”

“陳錦在被別的孩子欺負...他們討厭陳錦,因為她是瞎的!他們在背後推她,還偷她的東西。”

“你怎麼知道的?”

“我看見了,我叫他們別這樣做!所以他們也不喜歡我。”

“好孩子。你做的對。那陳芊芊呢?”

“陳芊芊--沒有人領養她,大家都欺負不會被領養的人,小阿姨就是沒被領養的人,陳錦是瞎的,她也不會有人領養,所以他也會被欺負。”

陳知理揮舞一下臂膀:“但是我很健康,會有人領養我的!”

“那如果沒人領養你,怎麼辦?”

“沒關係!”陳知理早就想過這樣的問題。

“我是男人,院長叔叔說了,男人生下來就是要面對驚濤一般的苦難的!”

路明非有些驚異的看著他,門外傳來腳步聲。

是院長,院長是個老的頭都禿了的老頭,聲音滾滾如雷。

“怎麼在這裡說話?嗯?陳知理,還不睡覺?”

路明非站起身:“碰巧遇上這孩子了。”陳知理趕忙跑回去睡覺,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路明非張嘴笑笑,眼裡有些驚喜:“這孩子不錯。你們教的好。”

“孩子都是一樣教的,好賴,天決定。”

兩人沿著走廊回到校長辦公室,辦公椅後的窗外有白玉蘭,幽然的香氣飄進來,很是迷人。

“這孩子就放這裡吧,有個叫陳靜的,我帶她走。”

“那是陳錦。怎麼了,心軟了?讓這孩子長大,你知道他的血統。可以說世界上就沒幾個,而且他跟你可是殺父之仇。”

“這孩子不會成為他父親那樣的人,如果他成了,再殺了他就行,我又不是斬草除根那種人,該殺的殺不該殺的不殺,我分的很清楚。”

“隨便你,反正這所孤兒院都是你投資開的,但是陳錦,又是怎麼回事?”

“陳知理說她是瞎的?”

“是的,怎麼了?”

“有人欺負她。”

“有人欺負她怎麼了,加州市議會還欺負我呢。”

“你知道,我這人心善,見不得這些。”

“哈,你這人心善?你是這孤兒院裡所有小孩都是你的仇人,你心善?”

“他們還有孤兒院住,不是正代表我心善嗎?陳錦是誰的小孩?”

“千葉縣下面,比企谷家的,她爸是‘龍馬廷重’,你當時帶著竹村去動的手,還記得嗎?”

路明非回憶片刻:“想不起來,無所謂了。她是什麼級別?”

“標準血統,b+。”

“我帶她回東京吧,給她找個家庭。”路明非坐在沙發上,點起煙來吞雲吐霧。

院長嘲諷的看了一眼路明非也沒再說話,既然家主定下了方案,他只要執行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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