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異人,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我喜歡女孩子,我不認為我是個異人,好像異人這個身份是我的父母,社會給我的標籤。

我是從什麼時候發現自已喜歡女孩子的呢?讓我想想,好像是在小學六年級的時候。那個時候,我還很懵懂,不知道什麼是愛,也不知道什麼是性取向。我只知道和她在一起,我很開心,很快樂。想要這麼一直下去。

我叫宋錦年,我的父親在京都有一家公司,主產業是餐飲和服務。我的母親是一名服裝設計師,但自從嫁給我爸之後,她就把工作辭了,一心一意的在家裡當起了全職太太。

媽媽常常笑著跟我說:“媽媽我啊,以前可是很厲害的設計師哦”

我不信,因為在我的印象中,媽媽總是衣著華貴的呆在家裡,有時候會有些阿姨來找她,但更多的時候還是她一個人。

我每每放學回來後,總是看見母親對著一張張紙發呆,有次,我好奇的問她:“媽媽,你為什麼每次都要看那種亂塗亂畫的紙看半天呢?”

“啊,小錦回來了啊。這些可不是亂塗亂畫的紙,這些可是你媽媽年輕時的傲然成績呢。小錦,過來”媽媽向我招手,讓我走過去。

我走近媽媽的身旁,媽媽把我抱進她的懷裡,隨後一張一張的翻動著,這些被媽媽視為驕傲的東西,便印入了我的眼簾。

“小錦,看。這是媽媽在高中時候設計的小裙子,好不好看?”媽媽笑著輕聲問道。

我在媽媽的懷抱裡只能不斷的嗯嗯嗯,好看好看好看的複述。媽媽也不厭其煩的繼續講解她的作品。

結果是導致每次放學我都會被媽媽拉著一起欣賞她的設計稿。

可這一切都在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變了,那是一段灰暗的歲月。

有一次,在媽媽的講解下,我好奇的問她:“媽媽,你為什麼不再畫設計稿了呢?”

媽媽好像愣住了,緩了一會說:“小錦,媽媽是喜歡設計衣服,但如果媽媽去設計衣服了,就沒有時間來陪小錦了。那小錦在晚上睡覺的時候就聽不到媽媽給你念的小故事,給你唱的小兒歌了。也不會吃到媽媽做的飯了哦”

“這樣子,小錦還希望媽媽去設計衣服嗎?”

我聽了這句話後,連忙搖頭,急匆匆的說:“不要,小錦不要晚上沒有媽媽的兒歌和小故事,也不要吃不到媽媽做的飯”

“小錦,改主意了。小錦要媽媽一直陪著我,永遠陪著我。媽媽”說完,我回身抱住了媽媽,媽媽也回抱住了我。

“好,只要小錦乖。媽媽會永遠陪著你的”

那時候,我很天真。以為媽媽真的為了家庭放棄工作的,實則不然。是因為我的父親,他不想媽媽出去工作。

爸爸說,在公司建立初期,媽媽就懷孕了。那段時間媽媽很辛苦,要一邊趕稿子一邊注意身體。這讓我爸爸很心疼,在我第四五個月的時候,我爸爸找我媽媽談話了。

“辭了吧”

“我可以的,而且這個稿子已經快好了,只要拿到那筆錢公司就可以解決燃眉之急。”

“可是,你之前也這麼說。你知道嗎?慧慧,我每次回來都看見你還在工作,睡得比我都晚。你這樣子,我怕你吃不消”

“我可以的,宋傑。”宋慧露出了懇求的目光

“你可以,我怕孩子吃不消。更怕你生了孩子後的身體呀”

宋慧沉默了

過了一會,宋傑出聲道:“慧慧,就這一幅。畫完以後,我們不畫了好嗎?”

房間裡十分安靜

“…好,等我這幅畫完,我就不畫了”

我的出生,給媽媽帶來了欣喜,但也給媽媽帶來了囚籠。

這時候,爸爸的公司剛有起色,顧不得我和媽媽。

坐月子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

媽媽在這之後便再也沒有提出要出去工作的事情了,直到我小學五年級。

我興奮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因為今天我的作文被老師表揚了,題目是“我最愛的媽媽”

我剛到家裡,就聽見了媽媽與爸爸爭吵的聲音,我拿出鑰匙開啟了家門。

在我心中,在我印象中一直溫柔的媽媽,此時卻在向我的父親丟著東西,嘴裡唸叨“為了這個家,她付出了所有。而你在幹什麼…”

父親只是在一味的躲閃,並沒有回話。

我不知道自已當時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聽媽媽罵爸爸罵了多久。

等家中歸於安靜時,媽媽上樓了。爸爸沒有跟上去,而是出門了。在爸爸離開時,他對我:“小錦,你多和媽媽說說話,爸爸有點事回公司一趟”

我本能的點了點頭,隨後爸爸就開著車駛向了遠方。

回過神來,我上了樓,來到媽媽的房間門口,敲了敲。

“媽媽,我是小錦。”

“小錦今天作文被老師表揚了,媽媽

……

“媽媽,小錦可以進來嗎”說完這句話後,我靠著門坐了下來。

“小錦,媽媽累了。你可以先自已玩會嗎”

“哦,好的,媽媽。那,那媽媽你休息一下吧”我說完後,站了起來,走回到大廳。拿起那張被老師表揚的作文,走出了家門。

公園裡

我蕩著鞦韆,手裡拿著作文。眼光無神的看向前方。

一抹白色闖入我的眼簾,隨之而來的是一句,你一個人玩不孤單嗎?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嗎?

這句話,在當時猶如光一樣照亮了我。我抬頭看見了一個扎著馬尾的女孩,她笑的很甜,讓我感覺很溫暖。

我看著她,不由自主地笑了,“好啊!”從此,我的身邊多了一個她——白昭雲。

她比我大兩歲,她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姐姐哦。她笑得很開心,還說她一直想要一個妹妹。

我當時也不知為什麼,就是不願意叫她姐姐,直到後來也沒有叫過她姐姐。

我不知道自已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或許是這個時候,或許是她每天的陪伴,或許是我對她的羨慕。

我羨慕她有個愛她的父母,她的父母不會爭吵,她的父親會常常帶她去各種地方遊玩。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我只知道我想要得到她,我想讓她為我而笑,因我而哭。

當這個念頭出現在我的腦海中的時候,我深深感受到了,自已好像和其他人不一樣。

我好像生病了,我不知道自已有沒有生病,這是媽媽告訴我的。她告訴我,我生病了,這個病的名字叫,同性戀。

我信賴我的媽媽,我以為她可以理解我,就像我現在理解她當初為何會那樣,那是一隻囚鳥的反抗。

夜晚,我行於公園處,妄想再次與她碰面

清晨,我的視線落於她來時的路,想看清她來時的路

黃昏,我坐於鞦韆之上,欲抓住那最後一抹夕陽

她走了,陪伴是無聲的。離別時,我哭了。我發現我的心中又多了一個重要的人,她叫白昭雲。

她說她走了,是因為她要去找她妹妹了。

她說,她這次是第一次見她的妹妹,她很緊張。()

她說,妹妹很可愛,像一個瓷娃娃。()

她說,她考上京都一中了。()

…………

她說,我換手機號了,這個是新號碼……()

而我卻連這個手機號都忘了。因為在12號,我的父母離婚了。

那天,我不知道自已哭沒哭。只知道眼睛很痛,離婚不僅帶走了我的母親,還帶走了你。

回到家中,我看到一身酒氣的父親。房子很大,裝得下滿身酒氣的父親卻留不住我的媽媽。

我跑出家門,跑了起來。我穿過馬路,跑過我們相遇的公園,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我氣喘吁吁,跑到我疲憊不堪。

終於,我摔倒了。摔在了河邊,手機從口袋中掉出,落進那清澈的河水。我看著它,離開了我。

我多希望河流帶走的不只只是手機,還有我的痛苦,以及那無窮的思念。

我狼狽不堪的回來了。

我帶著一身汙泥回到家中,家裡開了暖氣,但我還是感覺很冷。

我坐到母親常常坐的位置,她常常抱住我的位置。我拉開面前的抽屜,裡面有著母親的設計稿。

我幻想著這些能帶給我母親的溫暖,可是,留給我的只是一張寫滿了字的紙。

上面寫著一個標題“我最愛的媽媽”

母親並未離我而去,她重新工作了。再次見到她時,母親笑的很開心,和我談論她的設計稿。我也同樣笑著回應她,還時不時提出對設計稿的意見。

母親問“小錦,你還和小云有聯絡嗎”

聽到這個問題,我想了想,隨後搖了搖頭。我並未騙母親,我這幾年確實沒有再聯絡她,因為我聯絡不上她了。

或許,聯絡不上會更好。她可能永遠也不會記得有一個深愛過她的女孩。只要我記得就好,這段記憶,我一個人記得,就好。

我看著窗外搖曳的樹葉,母親看著在陽光下的我。

“小錦,你可能只是在最低谷,最孤獨的時候碰到了小云,換成任何一個人你都有可能喜歡上她。就算是媽媽,也是會喜歡上的。”

“所以,小錦。你可能不是同性戀。”媽媽小心的說道

我聽著媽媽說的話,淚慢慢的流了下來,“可是,媽。我很難受,我真的好難受啊。媽,我好像,好像真的生病了。”

媽媽忽然抱住了我,她把頭埋在我的肩膀上,嗚咽的說道:“小錦,你沒有生病。都是媽媽的錯,是媽媽對不起你。小錦,媽媽希望可以健康快樂的成長,可是,可是讓你變成這樣的人卻是媽媽。小錦,是媽媽對不起你”

媽媽她哭了,我回抱住她。輕聲說道:“媽媽,或許在當時任何一個人過來我都會喜歡上她。所以,媽媽,沒事的”可是,是她來了。

那天,我沒哭,媽媽哭了。

開學了,我高二了。

課堂上,老師教授著課文,說:“這是一首必考的古詩。同學們,跟著老師一起讀一下。”

我聽著老師和同學在那讀著,而我卻看向了窗外。

“錦瑟無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

“此情可待成追憶 ?只是當時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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