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

坐在馬車前松懶風流的青年就那麼神色淡淡地看著唐今,等著她走過去。

但對於青年的要求,唐今的回覆相當的簡單粗暴:“我不。”

金萬兩:……?

他臉黑了黑,“本公子不是在問你意見。擒雁‘護衛’。”

他咬重了“護衛”那兩個字。

唐今皺了皺眉,“我不會。”

“擦個頭發罷了,哪來的會與不會。”金萬兩又喊了一聲,“過來。”

唐今沒動。

“再不過來我寫信與你掌櫃買你了。”

唐今立馬走向他。

金萬兩嗤了一聲,將一方帕子遞給她,“先捋順,再將水擦乾。”

唐今接過帕子,依言照做。

青年的頭髮一看便是金窩銀窩裡養出來的,柔順黑亮,不用多費勁就能捋順,但是……

“嘶……”

幾根墨色髮絲被從頭上扯落,金萬兩倒吸了一口涼氣,臉色黑沉地按住身旁那呆子,“倒是本公子這頭不爭氣的髮絲太過粗糙,竟讓擒雁護衛當成雜草一般來拔了?”

唐今頓了頓,放輕了一點動作。

但感受著唐今那毫無靈魂地彷彿在用抹布擦桌子一樣,用帕子一下一下在他頭髮上反覆來去的動作,金萬兩臉又黑了。

這時候再跟這呆子說那些拐彎損人的話也沒用了,金萬兩直接按住她的手,臉黑黑的教她:“用帕子裹著吸乾水,不要擦。”

唐今:“你讓擦的。”

“……”金萬兩假笑,“我現在不要了行不行?”

彳亍口巴。

男人真是善變。

心裡怎麼想的不說,有了金萬兩的話,唐今的動作放輕了很多,雖然偶爾還是會因為下手不知輕重而招來金萬兩的諷弄,但也算是走上正軌了。

唐今擦完一縷,將那縷頭髮撥開,又分出另外一縷。

大部分頭髮已經沒有再滴水了,但金萬兩身前身後的衣服還是差不多溼透了,他伸手扯了扯那緊緊貼在胸口的衣服,想要將它晾出來一點,卻也於事無補。

他上翻著眼,嘆息了一聲,偏頭看向唐今:“你內功如何?”

武林中有練內功氣息,有練外功身法,也有兩者都練的,他不確定唐今是哪一種,便問了問。

“一般。”唐今如實回答。

一般就是有。

“可會用內力烘乾頭髮?”金萬兩問她。

“不會。”唐今答得果斷。

金萬兩笑了一聲,他好像看明白了什麼,這呆子只要是碰上不想做的事情,就會說自己不會。

“你猜你們掌櫃能多少錢把你賣了?”他好奇地問。

唐今:“……”

金萬兩掩唇眯眸打了個哈切,“快些吧,本公子都困了。”

唐今沒說話,只是在用內力幫他烘頭髮的時候,偷偷掐斷了幾根。

這麼一點小動作金萬兩自然是不會注意到的,在內力的運轉下,半溼的頭髮漸漸變幹,金萬兩挑起幾縷看了看,微微撇唇,隱隱有些嫌棄。

“留一分水汽,別太乾了。”

唐今依舊是沒說話。

金萬兩瞥了她兩眼,“覺得我嬌貴?”

他輕哼了一聲,聲音悠悠,“本公子自出生起吃的便是玉盤珍饈,穿的皆是蠶絲雲錦,泡湯需用羊奶,浣發後得用燕窩來護。”

“嬌貴?本公子當然嬌貴。”金萬兩抬起手,瞧了兩眼,輕輕挑向了唐今的下巴,“你看,就連本公子這全身上下最粗糙不過的手,也遠比你這臉皮來得細嫩。”

唐今微微偏頭,避開了那伸向自己臉頰的手指。

她撤去那封住耳朵的內力,有些茫然地看向金萬兩:“你說什麼?我剛剛沒聽。”

金萬兩:“……”

看著面前一臉不知所謂的呆子,他活生生有了一種飯吃到一半被噎住,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的感覺。

良久,他黑著臉收回了手,“呆子。”

短短兩個字,卻比他以往那些諷弄話語裡的情緒多得多。

莫名其妙被罵了一聲的唐今安靜了一會,還是又把耳朵給封上了。

不封住自己的耳朵,可能她就要縫上這人的嘴了。

悶聲將金萬兩剩下的一點頭髮都烘乾,唐今鬆了手,就打算去收拾火堆,但金萬兩卻又黑著臉拉住了她,“衣服。”

唐今看了看他胸口那已經半乾,但還是隱隱透出底下兩邊微隆瑩白的衣服,轉開視線,伸手放在金萬兩胸前。

她並沒有碰到金萬兩人,只是懸著手,隔空用內力慢慢將那處溼氣衣服烘乾。

金萬兩眉梢微挑,長眸裡掩過一些什麼。

都能做到外放內力了……

這內功可絕不僅僅是“一般”啊。

她伸了手過來,金萬兩也不客氣了,直接抓著唐今手腕便將她手當成什麼工具一般,開始烘乾身上那些溼了地方。

剛好這呆子手掌也夠大,一隻手恰恰好能蓋住他半邊胸,烘乾起衣物來,倒很迅速。

一直到身上的衣服都乾透了,金萬兩才鬆了手,放開了唐今。

時間不早,他也沒再刁難面前的呆子,睨她一眼便讓她走了,“今日便休息吧。”

唐今沒說話,轉身就去收拾那浴桶火堆了。

金萬兩本來就想進馬車裡休息了,但餘光瞥見個什麼,卻又頓了頓。

那安靜沉悶的青年走到了火堆前,將明火熄滅,但在所有火光消失之前,那橙紅的光映在青年身側,將那露出一點的耳朵照得通紅。

但那樣的紅,顯然並不是光憑火光就能照出來的。

金萬兩回憶著剛剛烘乾衣物時青年一直避著落在他胸前的視線,唇角微勾,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

最後一點明火熄滅,唐今伸手揉了揉耳朵。

以後這內力封耳朵的事還是少幹吧,都壓充血了。

收拾完了火堆之後,唐今自己也去溪邊洗了個澡。為了給那嬌貴公子做個能洗澡的浴桶出來,她花了不少工夫,沾了一身木屑。

唐今脫了外衣,坐在小溪裡一塊冒出水面的石頭上,舀著水,沾溼⼱帕,一點點擦著身體。

又一次浸溼帕子往身上擦的時候,她的動作忽而微停了一下。

但也只是那麼微不可察的一下,她便如什麼都沒有發覺一般繼續了動作。

在野外沒有那麼多講究,在將身上的木屑汗水洗去後唐今便重新穿上了衣服,拿上刀,回到了馬車邊。

馬車裡的燈已經熄了,唐今伸手輕輕敲了兩下車廂,也沒有得到回應。

她眼眸微轉,半晌,也沒有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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