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

第二日,唐今以閒王的身份進宮了一趟。

進宮的理由也好找,一是為了為多日前壽宴缺席之事向少帝告罪,二是為了向太皇太后請安。

先帝子嗣不多,如今的少帝又年幼,閒王雖然只是個閒散王爺,但作為為數不多的皇子皇孫,在宮中也還是頗受重視,更何況閒王還有“美”名在外。

這進宮一趟,唐今從哪個宮門進的,走的哪條道,進宮後又做了什麼,都格外的引人注意,雖然宮內不允許交談主子行蹤,但這樣正大光明之事各方各派還是都得到了訊息。

不過這麼大方的進宮,就算閒王進了御書房後御書房關了門,也沒人懷疑少帝與閒王聊了什麼緊要之事。

御書房內,在聽完唐今的話後,少帝若有所思,“皇叔的意思朕明白了,此事既然皇叔已有打算,那之後的事便都交予皇叔安排吧。”

唐今頷首:“謝陛下。”

兩人又接著聊了一會最近朝堂上武林中的變化後,唐今才離開。

回到王府後,唐今去看望了一下被關著的某位殺手,並給了他一個好訊息。

“三日後,我便放你離開。”唐今緩緩道。

長離看著她,過了會才好像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一樣,悶不吭聲地點了下頭。

見他點了頭,唐今便沒有再和他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長離坐在床上,他看著自己手腕腳踝上鎖著的那些鎖鏈,不自覺扯了一下,他低著頭,像是在想什麼,又不太能想得明白,許久之後,他才慢慢鬆開了抓著鐵鏈的手。

等離開這裡,解了毒,就好了。長離想著。

……

三日後,二月初一。

三年一屆的春闈開幕,為表激勵,少帝親自出宮前往相國寺上香祈福。

一層又一層的禁衛將相國寺包圍,而寺內,更是有六扇門負責保衛,層層密密,不給任何賊子進入的機會。

卯日初升之際,在禁衛們的守衛下,少帝的車駕便已到達相國寺門前。

“陛下。”戴著玄鐵面具的青年走到少帝面前,朝他行禮。

“愛卿免禮。”

甲戌直起身,同時道:“陛下,請允微臣為您領路。”

少帝欣然點頭。

此次祈福,除去皇帝本人外,隨行的還有一眾官員和皇室宗族,不過這會都遠遠地跟在少帝的儀仗之後,隔著有一小段距離。

如今祈福時辰還未到,再加上遇上春闈開幕這樣的喜事叫人忍不住想要與旁人交流,眾人便走到了一起,開始小聲交流起來。

一個年輕男子往前走了幾步,來到那道穿著紫黑蟒袍的身影旁邊。

他一拱手:“閒王,許久不見了。”

春闈開幕這樣的大事,唐今身為皇室宗族子弟,自然也來了。

她偏眸看向那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的年輕男子,回憶了一下,才認出對方的身份:“許侍郎。”

男子倒也大方地朝唐今拱手:“禮部侍郎李濂,見過閒王。”

唐今訝異,“抱歉。”

李濂搖了搖頭,“王爺能記住下官,是下官之幸,記不住,便是下官之過。”

美人是不會有錯的——若是有錯,定也是那美人還不夠美。李濂看著唐今的臉,在心中如此感嘆著。

唐今看了他一眼,搖頭收回了視線。

對於李濂這人,唐今其實是記得的。不過她不太想記得。

畢竟她剛回京,國都內傳出畫師那件事的時候,這人就向王府遞了拜帖,親自上門與她——

比美。

唐今不想理,也就沒有放他進門,他便去少帝那撒潑耍無賴,少帝當時才剛剛登基,哪裡有空跟他鬧,偏生這人又有些能力,少帝剛剛登基不可輕易責罰,便叫唐今進宮和他見了一次。

那次見過後,李濂便回到家中鬱鬱寡歡去了。

他左嘆,右嘆,嘆既生他何生閒王,嘆天下為何還有如此完美的臉,嘆為什麼唐今那張臉沒能長在他臉上……

這一嘆就嘆了大半年才緩過氣來。

總之,這是個極度愛美之人。

對於這種奇葩,唐今自然選擇敬而遠之。

隊伍還在慢慢地跟著少帝前往大殿,一路上,不少人都自認為隱蔽地向唐今投去了視線。

這幾年閒王一直深居簡出,就連朝會都甚少參加,便是參加也是站在那最前列,叫人只能看見一個清雋的背影,雖然國都中一直流傳著閒王之“美”,但其中究竟……

坊間流傳也就罷了,他們這些做官的,只要是還想好好在國都內混下去,是斷斷不敢議論閒王的。

以往他們只能在朝會上依稀看見個背影,如今唐今雖然還是站在前面,但不像朝會那樣站得遠,努力去看,也能看見半個側臉。

投來的視線越來越多,站在唐今身後的李濂不由得咋舌,“下官替王爺擋了如此多的視線,王爺是否該請下官小酌一杯?”

唐今頭都沒回:“本王不飲酒。”

李濂反應了一下,才想起閒王常年禮佛,酒和肉這兩者都是從來不沾的。

他腦筋一轉,忽而想到了另一件事,“王爺,這茹素和戒酒是否對容貌保養有奇效?嘶,王爺平日裡都吃些什麼?可否將食譜予下官一閱?或者王爺能否將府上廚子借與下官幾日?”

唐今:“……”

好在這一路也走不了太久,眼見前方香臺已到,一眾官員都安靜下來,開始跟隨少帝祈福。

禮部官員們組織著儀式的進行,相國寺的主持引領著少帝開始祭祖祈福,而戴著玄鐵面具的青年與六扇門侍衛則在一旁守衛。

祈福儀式有些繁瑣複雜,大概一炷香後,眾人才總算慢慢從室外的香臺開始往大殿走。

少帝慢慢走進大殿之內,除去相國寺主持和六扇門的人外,其他人都等候在大殿之外。

唐今站在最前排,看著大殿中的場景。

穿著黃袍的少帝站在巨大的金尊相前,相國寺主持緩緩誦著經,過了會,主持將三支香交與少帝。

少帝接過那三支香,慢慢朝著香爐前走去。

在少帝低頭插香之時,大殿之中忽而響起了一道嗡鳴。

藏匿於房梁之上的數名殺手忽而從天而降,手中的匕首直直插向了少帝!

那戴著玄鐵面具的青年這時才堪堪反應過來,連忙呵斥:“護駕!”

六扇門一眾侍衛也反應過來,紛紛上前護衛。

殿內兵器交接之聲不斷,殿外的眾人這會也意識到發生什麼了,連忙叫來禁衛。

殿內越來越亂,過了一會,有黑衣殺手意識到不對轉身逃跑,卻被當場斬下。

唐今站在大殿外的角落裡,安靜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旁邊的李濂還在咋舌,“禁衛和六扇門……這次可出大錯了。”

數名殺手潛藏於相國寺中,負責查勘寺廟的六扇門和禁衛竟然沒有發現,這絕對是巨大的疏漏。

而且……

李濂看著大殿中那戴著玄鐵面具正以一敵三保護著少帝的青年,不由得皺眉:“這甲戌總管,怎麼瞧著……弱了許多。”

最後的幾個字,李濂聲音極低地喃喃著,但還是叫唐今聽得清清楚楚。

六扇門甲戌,武功高強。這幾乎已經是所有人都已經認定的事實。

眼前這些殺手身手雖都是一流,那大殿中的“甲戌”雖是以一敵三,但若放在以往,解決這些人絕用不上這麼久……

……

襲擊皇帝的六名殺手最後被當場斬殺四名,活捉一名,但還有一名卻讓他逃進了鬧市,不見蹤影。

六扇門和禁衛一面護送著皇帝回宮,一面在城中開始搜尋那名逃跑的殺手,而剩下的官員們則被遣送回府,等待六扇門的調查。

唐今坐著馬車回了王府。

刺殺一事六扇門已勒令所有官員禁止向外透露,所以王府內的眾人也還沒有得知此事,見唐今回來,藍水連忙領著幾個侍女侍奉。

唐今換去身上累贅的朝服,又去佛堂坐了一會,待到天邊開始漸漸暗下,才起身,去了書房。

在唐今走進裡屋的時候,那一雙灰棕色的眼睛就轉向了她。

過了一會,長離開口:“三天了。”

“嗯,三天了。”唐今緩緩走到長離床前,淺眸微垂,長睫在眼底落下一層陰翳,她彎唇,“你可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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