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十一

克里斯沉默地看著地上的試管,許久,蹲下身,將之撿了起來。

試管內部幾乎不可見的追蹤器還靜靜地貼在試管壁上,似乎在嘲笑他又一次的天真。

衛兵們也意識到了什麼。

“怎麼可能?明明沒有人再進入停車場!”

有人疑惑不解。

克里斯抬起頭,看了眼頭頂。

半晌,他閉上眼睛:“限制周圍所有飛船的行動,在所有中轉站都進行基因檢測。”

“是。”

衛兵們按照佈置整隊離開停車場。

所有人都離開後,克里斯在空蕩蕩的停車場站了許久,才轉過身。

……

拍賣會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是晚上,現在拍賣會雖然還沒有結束,但也接近尾聲,時間已經很晚了。

好在周圍的高樓大廈燈火輝煌,也不叫人覺得夜間昏暗。

衛兵們仍在緊張的巡邏。

收到了命令後,目前聯中星所有起飛的飛船都必須經過嚴密的審查,確認身份無誤後才可以離開。

頭頂巡視的一束束燈光照射進酒店,讓聚集在酒店裡聊天的客人們難免生出了一些緊張,紛紛議論著。

穿著襯衫馬甲的少年給一位客人上了酒後,就端著空盤子回了後臺。

等少年再出來的時候,那一身服務員的裝束就已經變成了普通侍從所穿的裝束。

少年搭乘電梯上了頂層。

來到熟悉的房間前,細白的手指輕輕鬆鬆就開啟了那扇房門。

但在開啟房門後,她的腳步頓了一下,半晌,才又重新抬腳走了進去。

繞過客廳,進入那昏暗的臥室裡。

躺在病床上,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的孩子臉色慘白,呼吸斷斷續續,只靠著旁邊持續不停供給的能量才勉強活命。

唐今剛在床前站定,冰冷的槍口就抵住了她的後背。

正對著心臟的位置。

唐今垂眸,抬起那孩子的手,將妖力緩緩輸入他的身體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原本奄奄一息的孩子呼吸開始增強,變得平穩有力,生命檢測的儀器上,資料表示雖然他的身體還有些虛弱,但已經開始變好。

唐今放下那逐漸變得溫暖的小手,聲音淡淡:“還不開槍嗎?”

沒有得到回應。

下一刻,唐今肩膀後撞,將那握著槍的手撞開,手肘擊向他的心臟。

青年抬手擋下她的肘擊,手裡的槍轉向她的腦袋,但下一刻就被一記迅猛的手刀打掉。

那支槍飛出,狠狠撞到牆角,掉在地上。

肩膀被驟然拉住,有冷光抹向他的脖子。

戴著手套的手掌擊向她的手肘,手臂發力將她狠狠撞到了櫃子上。

厚重的櫃子被撞得傾倒,一陣噼裡啪啦的響聲後,各種東西砸落在地。

玻璃破碎聲,悶響聲,還有拳風的聲音不絕如縷。

兩人就這樣在房間裡打了起來。

在互相都沒有留情的情況下,很快整個房間裡的東西都碎的碎,散架的散架,就連牆壁上都多出了一些深深的痕跡。

滿地都是玻璃還有木屑。

唐今擦掉臉上被碎玻璃刮傷的而留下的血痕。

下一刻身後一陣破風聲,唐今低腰躲過,反身將克里斯掃倒在地,在他起身之前狠狠一記鞭腿踢出。

克里斯後背猛地撞上前,悶哼一聲,手中下意識捂住了腹部。

她拾起一張椅子扔向克里斯,翻身一滾撿起了地上的槍。

克里斯費力往旁邊一滾,椅子猛地撞到牆上,瞬間散架。

不等他抬起頭,冰冷的硬物就抵住了他頭頂。

唐今慢慢平復了呼吸,垂眸看著他。

青年垂著頭,叫人看不清眼裡的情緒。

唐今看了他一會,半晌,手裡的槍逐漸放下,聲音冷漠:“別再來找死。”

她轉身往房間外走,但下一刻原本還坐在地上的青年暴起,擊向她的後脊。

唐今躲過,拉住他的手肘,手肘重重擊向他的喉嚨,將他按倒在地。

唐今坐在他腰上,對準他的眉心,扣動了扳機。

指尖微勾扳機,但卻又停住了。

他的眼鏡和外套早就在打鬥中扔掉了,一頭長髮凌亂地散落在充斥著木屑和碎玻璃的地板上,身上臉上都有淤青和血痕。

被槍支抵住額頭的青年閉著眼睛,長睫微顫。

透明的淚水源源不斷地從他眼尾滾出。

……

其實,沒有人覺得她會再回酒店。

他其實也不信的。

他想,一個能在他面前演得毫無破綻,在利用完他後又毫不留情將他一腳踹開的人,怎麼會在乎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的死活。

但他還是來了。

他還是有一分妄想。

他知道,她想要基因改良藥劑不是為了自己,就是為了伊森。

如果她是為了伊森才冒這麼大的險,是不是代表她心裡還有一分善?

那,她在他面前演出來的那些,是不是也有一分是真的?

於是他什麼人也沒有帶,一個人來到了酒店,等。

可他又沒有想清楚,如果他真的等到了她,該怎麼辦。

如果她不來,他可以徹底冷下心,想盡一切辦法將她抓回去。

可如果她來了,他該怎麼辦?

她來了。

為了救那個孩子。

他還什麼都沒有想清楚,她就已經動手了。

她可以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存一分善,但對他,每一下都是殺招。

她是有心的。

只是心裡沒有給他留過位置。

……

可。

預想的槍聲沒有響起。

被淚水侵滿的銀眸微微睜開,然後驀地睜大。

唐今吻住了他。

下一刻,克里斯狠狠給了她一個膝擊,握住她手裡的槍,扣動扳機。

唐今按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死死按在了地上。

兩聲“砰”的槍聲後,牆壁上多了兩個槍眼。

手腕想掙扎,卻始終掙脫不開。

克里斯承受著她的吻,眼角的淚水不停流出,過了一會,他也吻了回去。

他吻得很兇,像是在發洩什麼。

與其說這是吻,倒還不如說這是野獸間的撕咬。

彼此都在藉由這個吻發洩著自己的情緒。

洶湧的,無法平靜的,愛的,恨的,餘怒未消的,那些濃烈卻無法宣之於口的。

到最後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在爭鬥還是在互相舔舐傷口。

只是結束之時,他們相擁著倒進了早就在打鬥中被撕碎的沙發裡。

漫天的羽絮揚起。

有細小的白絨飄在青年輕顫的長睫上,在淚水的作用下,逐漸流到了眼尾。

槍已經在她的手裡了,她隨時可以殺了他。

為什麼,還要騙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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