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陸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謝朝的臉色。

謝朝面色如常,當作沒聽見那句話直接繞進了殿內,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床上抖腿沒個正形的唐今。

“陛下。”

唐今騰的坐起,看見他,又看了眼門口裝聾作啞未曾通報的宮女,沉默了一瞬,“督公怎麼來了?”

小福子也嚇得不輕,連忙扶著唐今下床,內心祈禱九千歲可千萬別聽見剛剛那句話。

謝朝好似對兩人的態度沒有察覺,眉眼微彎,“陛下是想出宮遊玩?”

唐今瞬間察覺到危險的味道,“也沒那麼想。”

“哦?”謝朝故作失望,“原還想著,陪陛下出宮一趟的。”

唐今忍不住挑眉,“陪朕出宮?”

“陛下尊貴,若是碰上刺客恐有危險,既然如此微臣理當陪同才是。”謝朝看著唐今跟小福子期待的眼神,語氣一轉,“不過,既然陛下沒那麼想,那還是……”

“想想想!朕想!”快躺得骨頭都軟掉的唐今立馬近前,“朕可想了。”

謝朝彎唇,花眸裡帶著如春風般的笑意,“既如此,微臣這就讓人安排。”

“有勞督公。”

謝朝說到做到,沒一會,便帶了人陪唐今出宮,明處的暗處的,都不少。

排場有點大,但唐今倒不在乎,她又不是想與民同樂,就是想出宮溜達溜達,排場大點也好,吃飯都不用排隊。

小福子也很興奮,一路上嘰嘰喳喳地跟唐今說話。

大魏如今的氣象好不到哪去,連都城裡都有瘦的如柴的人。小福子原本還開心的,看著看著,就不太開心了。

他小心翼翼地問唐今,“陛下,緣何都城中的百姓如此窮苦?他們連肉都吃不起。”

唐今看了他一眼,思考自己要不要當個徹頭徹尾的昏君,來句“何不食肉糜”。

想了想,還是算了。她怕謝朝白眼一翻,直接給龍椅上換個人。

唐今咳了兩聲,“百姓窮苦,本就吃不起肉,況逢災年。”

“可……”小福子不太理解,他還見過陛下拿肉餵狗呢。

唐今捂住了他的嘴,沒讓他繼續說。

不管小福子要說什麼,反正不是什麼會讓謝朝開心的好話。

一路下來,看見的不是什麼盛世景象,反而是各種艱難求生的百姓。就連那所謂繁華的商鋪小販街道,賣的也只是一些自家的農作物,買的人臉黃無光,賣的人也沒好到哪去。

這是個艱難的世道。

兩人的興致都降了下來。

謝朝倒是面色如常,見唐今逛得不起興,還貼心地問她要不要上酒樓吃飯。

逛了這麼久確實有些餓,唐今便點頭應了。

於是馬車又載著他們往另一個方向去。

酒樓前賓來客往,所行之人穿金戴銀一個個都是十足的富態。與剛剛看到的那些百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謝朝領著唐今上樓,點了一桌子菜。

“陛下可以嚐嚐這道菜,還算不錯。”

唐今聞言,也沒讓小福子幫忙,自己夾了一筷子。

筷子還沒遞到嘴邊,先有一支羽箭從大開的窗子穿進。

唐今筷子不停,整個人後仰,將筷子塞進了嘴裡。

那隻羽箭擦過唐今身前半寸扎進地板中。

“啊——”小福子最先驚叫出聲,連忙跳起,“有刺客!”

隨著他這一聲,門口木門猛地被人踹翻,一行穿著黑衣的蒙面刺客衝向唐今。

這群刺客還沒行至唐今面前就被不知從何處冒出的影衛一個個砍頭捅肚。頓時房間內鮮血四濺,腸子流了一地。

小福子沒忍住,哇的一下吐了。

謝朝看著濺到身上的幾滴紅漬,淡淡地瞥了一眼跪地的影衛,轉頭看向唐今時眼裡又是含笑的。

“陛下,宮外危險,還是回去吧。”

唐今嘴裡的肉還沒嚼,她沒說話,木著臉點了點頭。

謝朝只當她被嚇傻了,朝門外吩咐:“來人,送陛下回宮。”

上了馬車,唐今快速嚼了幾口,然後將肉嚥下。

再不吃,都快含沒味了。

眼見那輛載著皇帝的馬車緩緩駛回宮中,謝朝背過手,面上的笑淡去,“回吧。”

“千歲爺真有辦法,今天這麼一下,咱們這位陛下怕是再也不想出宮了。”小陸子跟上他。

謝朝沒有答話。

這些刺客倒不是他安排的,只是想殺皇帝的多得是,只要讓皇帝在幾個地方露露臉,對方自然就知道了。

不過那些骨瘦如柴的百姓倒是他刻意的,都城裡也不是沒有繁華的地方,但他刻意帶著人往窮苦地走,就是想讓那個不知世事的小皇帝看看,這大魏如今之景。

也少些折騰。

雖然是刻意撒餌釣魚的,對方多半不會留下什麼證據,但明面上謝朝還是讓手下的人去查了查。

果然,什麼都沒查到。

他也沒在意,將調查的結果隨意往桌上一擺,拿起另一封摺子。

這摺子報的是泉州之事,泉州匪寇日益猖狂,近日已有成群結隊之勢,恐生變。

泉州州牧是他的人,不會欺瞞。

如今的大魏本就是一立於危樓之上的幼兒,百姓苦,但不到活不下去之前他們還會繼續忍耐下去,但如起義軍這樣的存在絕不能有,有一就有二,一旦各地民怨爆發,那大魏的樓就要塌了。

謝朝準備指人去泉州剿匪。他在紙上寫下幾個名字。

這些人都是他的人,說不上多忠君愛國,但與謝朝是同樣的利益,至少他們不會反水。這就夠了。

謝朝轉而看起另一封摺子。上一封摺子講的是人禍,這一封就是天災了。

今年北地大旱,許多田地顆粒無收,他連連降了三次賦稅,又抄了幾個官員的家,用他們家中的銀子去賑災,這才平定人心。然而餓死的百姓還是堆滿了城牆。

這些死屍堆放在一起,竟不知不覺形成了瘟疫,本來大旱就已是不詳,現下竟還傳出了瘟疫,一時間謠言四起。大魏的百姓不怎麼信任朝廷,再傳下去,只怕就要民心不穩了。

謠言這事向來是越傳越烈,壓根堵不住的。更何況這摺子送來都城就已過去了小半月,謠言已不知道傳成何樣了。反倒是瘟疫之事,必須儘快解決,不然還不知道要死多少百姓。

可如何解決?如何解決瘟疫向來便是千古難題。

謝朝想著這事,有些頭疼。

眼前的視線突然一晃,眼睛上蒙上一條軟綢。

謝朝頓了頓。

半晌,一道微啞的聲音傳來,“批摺子呢?九千歲倒是努力。”

不知道為什麼,謝朝總覺得這聲音裡有些微的不虞,還不等他分辨,耳邊便傳來細微的翻看聲。那人好像在看摺子。

他忍不住蹙眉,去找那人的手,“別亂翻。”

“哦?”那聲音停了,反握住他的手,問他,“在煩瘟疫的事?”

謝朝不說話,算是預設。

“嗯……”那人沉吟了一會,隨意道,“瘟疫啊,我這倒是有個百試百靈的方子。”

“當真?什麼方子?”謝朝立馬反問回去。

“想知道?”一道悶笑,“我幫九千歲解決瘟疫,九千歲怎麼謝我?”

謝朝安靜地坐著,半晌,主動解開腰帶,“你自取便是。”

那人輕嘖了一聲,倒是沒來動他。耳邊紙張翻飛聲,桌面上的摺子被掃到一邊,謝朝聽到一陣提筆落字的聲音。

好半晌,那人停了筆,筆桿發出一聲輕釦的聲響。

“方子給你寫好了。報酬嘛……”那人語氣一轉,冰涼的手指擦過他喉結,微微滑動。

“九千歲下次張張嘴,叫兩聲,別再跟個木頭似的,就算是回報我了。”

脖子上的涼意猝然消失,謝朝伸手扯掉眼睛上的布條。房間裡果然已經沒人了。

他扭頭去看桌上的方子。

人不是什麼好東西,字倒還好,有一番風骨在內。謝朝將方子看了一遍,喚了人進門。

第二日,謝朝指了人分別去往泉州北地。

一月後,就有密信先於奏摺傳到謝朝手裡。那方子果然有效。

謝朝按了按這幾天開始又有些發悶的胸口,半晌,叫來人,去請太醫。

才瞧了一次,就又傳出了謝朝時日不多的訊息。

謝朝躺在床上,等著那人來。

他不知道怎麼找那人,但那人既然說過還會給他治病,那隻要他傳出去自己身體不大好的訊息,那人自然會找上門來的。

他還不能死。

謝朝閉上眼睛。

時間一點點流逝,漆黑的房間裡安靜的只聽得到窗外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裡突然無聲無息地融入了一道呼吸聲。

有微涼的氣息靠近,謝朝一把抓住那隻又想往他眼睛上蒙東西的手,聲音輕緩:“我沒點燈。”他不喜歡那種被束縛的感覺。

那雙手頓了頓,不費勁地掙開了他,然後又往他眼睛上纏了個什麼。反正是軟幔一樣的東西。

那聲音悠悠的,“可是我看得見。”

謝朝抿緊了唇,不置一詞。

“對了。”那人突然想起問他,“方子試過了?如何?”

沉默了許久,謝朝才沒什麼起伏的開口:“我會出聲。”

那人一下笑出了聲,聲音中的愉悅藏都藏不住,“……九千歲啊,你難道就沒聽過‘得寸進尺’四個字?你安知我下次會提什麼要求?”

謝朝好像不覺得這是什麼為難的事情,面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只要你能拿出如那方子一樣的東西。”

那人久久沒說話,良久。那雙手才移向他的頸間。

尚帶幾分涼意的氣息靠近,那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野望與貪婪。

“九千歲憂國憂民,捨己為民,真讓……我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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