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也有可能是早上。天地之間一片昏暗,伸手不見五指……”

陰惻惻的聲音緩緩從電視機裡傳出來,充滿了懸疑恐怖片的氛圍:

“我一個人走在一條充滿迷霧的小路之上,耳邊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外,什麼都聽不見……”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的身後好像突然響起了另一道腳步聲……”

“我加快!他也加快……我停下!他也跟著停下……”

“這道腳步聲一直緊緊地跟在我的身後,我開始有點慌亂,有點害怕,我開始撒開腳丫子往前跑——”

“但是……”

“身後的那道腳步聲卻離我越來越近……”

“當那道腳步聲到達我身後的時候,我知道,我跑不掉了……於是!我一頓猛衝後,猛地回過了頭!”

“霎時間,天空之中狂風大作!飛來的風沙一下糊了我的眼睛!”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睜眼——”

電視機裡的黑白雪花噪點突然開始瘋狂地閃爍了起來,從電視裡傳出的噪音帶上了幾分陰森的幽冷: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嗎?”

不等那坐在沙發上沉默著的青年回答,電視機裡便驟然響起了宛若詩朗誦般自豪而堅定的聲音:

“我——”

“什!麼!都!沒!看!到!”

……

唐今:“……”

她起身走到電視機前,面無表情地拔掉了電源線。

那些從電視裡傳出來的,一驚一乍的白噪音也咔地一聲消失得一乾二淨。

唐今揉了揉自己白白遭受了半天噪音摧殘的耳朵,回了臥室。

身後,白字不斷地飄來。

[我也是想給故事營造一點氛圍感嘛……]

唐今甩手,一聲乾脆利落的“嘭”,那些小字便被隔絕在了臥室門外。

再一次被留在客廳裡的某隻野鬼不由得小聲吐槽了起來,[一點幽默細胞都沒有……]

不管客廳裡的野鬼怎麼個惆悵憂鬱法,唐今都一直在房間裡待到下午,才出來吃飯。

大概也是知道了唐今不喜歡聽他說那些廢話,附在電視機裡的那隻野鬼也沒有再跟上午一樣“慷慨激昂”地給她演話劇了,而是老老實實地跟她說起了自己想起的那點零星記憶起來。

[我好像看見,我站在路邊,也不記得是在幹嘛,但突然就有人從背後敲了我一悶棍,我後腦勺一痛就倒下去了……]

[後面我就只記得,我的腰子特別痛,特別特別特別痛,而且還有很多血流出來……]

[……等會兒。]

某隻鬼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開始慌亂了起來:[醫生,我不會是被人嘎腰子了吧?]

在他說話的間隙,唐今也已經熱完了飯菜。

她端著飯菜在餐桌前坐下,溫柔安慰那只有點小慌亂的野鬼道:“嘎腰子一般都會選質量好些的腰子嘎。你,不用太擔心。”

[……]

唐今端起碗,又補充了一句:“再者,你已經死了,少一兩個腰子也無所謂的。”

[……醫生,我能跟你們醫院投訴你嗎?]

那隻野鬼忍不住有點委屈:[哪有像你這樣天天打擊患者的醫生的……]

唐今奇怪:“你是死者,不是患者啊。”

[……]

又是一記重錘。

雖然早已經清楚自己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但兀地又被人這麼提醒一下,還是挺叫人寒心的。

不過可能是這兩天裡已經被她打擊得夠多了,電視機裡那隻野鬼也只是小小地憂傷了一會後就又振作了起來。

[話說醫生啊,你最近有聽說什麼謀殺案兇殺的案嗎,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我好像還沒死太久……應該就是最近的事。]

雖然他現在已經死了,也可能什麼都挽回不了了,但他還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誰,殺害自己的兇手又究竟是誰。

唐今慢慢喝著碗裡的湯,半晌,才說了句:“好像,是有這麼件事吧。”

雖然警方到現在還沒有正式通報過,但透過業主群裡傳出的一些訊息,還有警察幾次找她做筆錄的情況來看,那條小巷裡應該確實是發生了什麼。

聽見她的話,周某鬼立即提起了興趣:[真的嗎醫生?有新聞報道嗎?我想看看。]

如果有報道的話,說不定會提及他的資訊,他說不定就能想起來有關自己的事了。

但唐今的回答卻打破了他的期待:“我也只是聽說而已,還沒有看見過相關的報道。”

[這樣啊……]

唐今緩緩喝完湯,她將手裡的碗放下,語氣淡淡地道:“不過,那件案子好像就是在這附近發生的。你要是想的話,我可以帶你去案發的地方看看。”

[嗯?]

某隻野鬼突然地有些受寵若驚,[你……你會這麼好心?]

“……我也可以不好這個心。”

[別別別——大夫,醫生,哥,大哥,哥哥~~~]

這隻莫名其妙被她帶回來的野鬼一看就是那種記吃不記打的型別,她就這麼稍微地表露出一點善意,原本還對她有點小幽怨情緒的某鬼立馬就又熱情起來了。

[我就知道大夫你人最好了,當醫生的能有什麼壞心眼呢對吧?醫者仁心,大夫你簡直就是行走在人間的白衣天使啊,我——]

“前提是你明天能附身到一件小些的東西上面去。”唐今沒眼看他那些又要開始跑偏的話語,直接出聲打斷了他的話,“不然,我不可能扛著臺電視機,或者扛著張床出門。”

某隻鬼卻已經剋制不住自己激動的心了,立馬便飄出了一大串小字飛向唐今:

[醫生哥哥說的是~那我今天晚上就努力努力,保證明天一定讓哥哥滿意~~~]

唐今:“……你是一定得這麼說話嗎?”

[……也不是。]

[但我這麼正常跟你說話,你不是不愛搭理嗎?]

唐今奇怪地“哦”了一聲:“是嗎?可我之前沒搭理你的時候,你不也這麼說話嗎?什麼被我睡完之後腰都栓栓的之類的。”

空中的小字不由得微顫了起來。

就在唐今以為他終於是知道了“羞恥”這兩個字怎麼寫了的時候,空氣中的小字華麗而朵蜜——仿若小魔仙變身一般地轉了個圈,就那樣變成了一行盪漾得讓人的眼睛都有幾分痛意的字眼:

[討厭,人家就是喜歡醬紫講話不行嗎?不要歧視人家啦醫生哥哥~~~]

唐今:“……”

我看你是喜歡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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