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國內曾出現過兩次大規模的“移民潮”。1966-1976年經歷了十年文革的新中國百廢待興,在確立改革開放總方針後逐步開啟國門,與世界進行文化經貿往來,由此開始了第一次大規模的移民。

那時候的國人是為了能走出國門看世界,那時候大量的廣東人和浙江人紛紛遠渡重洋,成為了第一批吃“移民螃蟹”的人。

在國門開啟後,他們看中海外務工的收入前景,故在廣東浙江的鄉村裡形成“一帶十,十帶百”的移民現象,他們攜家帶口移民海外謀生。

在第一次移民浪潮中,移民人被稱為“洋插隊”。就像知青生活一樣,大多數國人在國外經歷了艱難的旅程。

作為改革開放後的第一代移民,他們更像是拓荒者,無論社會地位高低,年齡大小,為了在外國定居,都忍受著種種困難,咬著牙挺過煎熬歲月。

那時候大批的移民人潮中就有李思雨的父母和當時年僅6歲的小思雨。

李思雨一家在還未踏上移民潮之前,在廣東一個小縣城過著簡單平凡的日子。那時候思雨的爸爸是縣城一所小學裡的語文老師,媽媽專職照顧著家庭,照顧李思雨,有時候會做點手工貼補家用。

一家人原本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生活著。小思雨6歲以前的童年時光過的還算快樂,對孩子來說,小小的縣城便是他們大大的世界。每天在外面跟小夥伴們到處跑到處玩,去田野去小溪。那時候大人們的干涉並不多,頂多就是瘋玩到一身髒回家挨點罵……

“李思雨!李思雨!你快下來,要不然……要不然一會兒你就會摔死的!”

村口,一棵大樹下聚集著幾個年紀差不多的小朋友。他們各個抬著小腦袋瓜,腦袋上已經滴落下來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龐一路滾落到了脖子上。雖然有些發酸的脖頸並未因為炎熱的天氣而拉攏下來,此時,他們正齊刷刷的,同時望著那棵對他們來說彷彿是蒼天大樹般存在的村口的大榕樹。

一個有著小光溜溜腦袋的孩子,著急的對著在樹上越爬越高的李思雨喊道。

“對呀!我們相信你了!相信你會爬樹了,你趕緊下來呀!”

另一個孩子喊道。邊上一兩個膽小些的孩子甚至都“嚶嚶嚶”的哭了起來了!

“不下去!就不下!讓你們小看我!我非得把那個鳥窩拿下來不可!讓你們都好好瞧瞧!”李思雨頭上因為炎熱冒著汗,但是她還是咬著牙,努力的用她的小腳丫尋找穩妥的攀登點……

這就是6歲的李思雨。在幼兒園放學後,因為幾個小夥伴嘲笑她是女孩子,肯定不敢爬樹,所以便相約在村裡最大的榕樹下,看看誰能爬到樹上,率先拿到那個高處的鳥窩。

幾個男孩子雖然在剛開始的時候,都速度飛快的攀登著,卻都在一半的樹程便紛紛因為害怕而放棄了,一個接著一個的往樹下折回。只有李思雨!小心的,邁著步子,繼續向高處攀登著!

是的,最後的李思雨當然像個英雄一樣,拿著鳥窩安全的返回陸地。身邊的小夥伴們一陣熱烈的歡呼!雖然手上的鳥窩是空的,但它還是被其他小夥伴們倒扣在了李思雨的頭上,就像個王冠一般。

“李思雨!李思雨!是我們的女國王!李思雨!李思雨!你最棒……”一群小朋友圍著頭戴鳥窩的李思雨歡呼著,簇擁著她前進……那是屬於小孩子們的簡單快樂的生活。

小時候的李思雨長得白白淨淨,一雙水靈的大眼睛特別的有神,老像是在思考什麼似的骨碌碌的轉。紅彤彤的臉蛋上點綴著小小堅挺的鼻子,鼻子下的那個櫻桃小嘴啊,可能說了!不僅遺傳了爸爸愛好文學的好基因,思維邏輯也非常縝密,就是既有感性的一面又有理性的一面。李思雨從小聽著爸爸給她唸書,小小的她便能突然從嘴裡跟著念出來,那時候的思雨也僅僅只到了學說話的年紀。再後面長大一點兒,這小丫頭更厲害了,不僅說起書本的內容來頭頭是道,更能靈活運用在與她人辯論或是在向父母討好處的事情上,面對著她的大人經常被說得無法反駁,而囫圇吞棗似的同意她的任何條件,連大人也都只能笑嘻嘻的面對著她,無可奈何。

但是這般聰明伶俐,可愛靈動的小姑娘其實骨子裡卻有著比男孩子還倔強不服輸的性格。好吃飯,力氣大,能言善辯,鬼點子又多,小小年紀就展現出她的領導才能。

小孩子的世界,快樂很簡單,而大人們的世界哪裡有簡單二字。

李思語的爸爸因固執刻板的個性在學校裡並不受待見,因教學太過嚴苛也屢招家長與領導批評。

“我說你的木魚腦袋能不能開竅開竅?”

有一天,思雨的媽媽邊做著飯邊對身邊的思雨爸爸說道。

“我幫校長太太改旗袍的時候,她又對我念叨起……說是你又被學生家長投訴了,在會上領導還指著你罵是吧?我看你今年的評先進肯定又沒指望了!”

思雨媽媽氣呼呼的邊剁著菜板上的肉泥邊轉頭跟灶臺邊上生火的思雨爸爸說。

思雨爸爸一聲不吭的坐在板凳上,手裡搗鼓著幹木頭,時而往灶裡吹一吹,試圖把火苗引到最高處。

但此時他的心情又何嘗不像這火苗一樣,越升越高,都快燒到嗓眼上了!

“你看木魚還能,咚……咚的敲兩下,你怎麼都沒聲啊!”

其實這樣的對話在這個家裡,隔段時間就能聽到。特別是在每個學期評先進老師的時期,這種對話幾乎每天都要上演個幾次。

“我說你是有完沒完,你們這是婦人之見!你們統統都是婦人之見!學習!知識!這都要從娃娃抓起!以後你少跟她們摻和一起!我看校長他們幾個,就是別人宴請的好酒,大魚大肉吃太多了!哪裡還有教書人的樣子嘛!”

思雨爸爸終於還是沒忍住,一頓說……

主要是今天思雨爸爸才被校長罵不識抬舉,再聽到思雨媽媽說這話,一惱火就像眼前這灶裡的柴火一般越燒越高……就因為思雨爸爸不肯為他班級上,那個村裡開酒樓的李小胖在學期點評冊上多寫些好話。

今天下午的時候,在校長室裡。剛開始校長還恭維的拉著思雨爸爸說道:“人家李老闆以後是要把酒樓開到省裡去的。那就這麼一個兒子肯定要好生培養帶到省裡去讀中學的嘛,那人家都說了,要讀那個……那個什麼國際學校!很厲害的啦!所以才需要看小學階段各個學期的點評冊。你看看,那可是有錢還上不了的好學校…!”

思雨爸爸一聽到是有關於那個開酒樓的李老闆就知道準沒好事情。他知道校長和很多學校的校領導可沒少光臨那個李老闆的酒樓。

所以思雨爸爸一聽到校長是要他做有違自已原則的事情立刻就跟校長拉開了距離。

“我說校長啊,這個李老闆跟校長你,很熟悉!我是知道的……”思雨爸爸說著瞄了眼旁邊的校長。

校長尷尬的用手把自已腦袋上那稀疏的頭髮往後一攏,再拉拉自已的襯衫衣領繼續聽著。

“這酒樓的酒多好喝,飯菜多好吃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李老闆要是能把用來賺錢的一點時間分在他的兒子李小胖身上,不用說什麼國際學校,就是咱們這的縣城第一中學,他李小胖也能考上!”思雨爸爸說完,堅定的看著校長。

校長眼看這事估摸是談不攏了,這木魚腦袋終將是木魚腦袋啊!

“人家那家裡是什麼水平?人家對縣城一中根本就看不上!你這人怎麼這麼多事兒,不就讓你這班主任在評冊上寫幾句好話嘛……”

不等著急上火的校長說完,思雨爸爸一副冷笑的說:“看不上縣城一中?我看他這個老父親就是知道他兒子一中沒希望,都快沒書讀了才要花大錢去讀國際學校!有這點心思用來對付你們這些領導,還不如多花點心思在自已孩子身上!”思雨爸爸一股腦全說了出來,額頭上的青筋都隱隱爆出!

校長氣急敗壞的對著思雨爸爸擺擺手,一邊擺著手一邊連連做出‘請’的動作:

“你出去!你出去!我跟你這木魚腦袋是沒法溝通的!現在都什麼 年代了!要懂得為自已謀後路!”校長一邊說著,一邊把思雨爸爸往門口推。

“走走走!當我沒說,我看你今年的評先進又是不想要了,真是不識抬舉!”

隨著校長室的門“砰”的一聲響!思雨爸爸在校長室門口無奈的搖著頭:“腐敗啊……腐敗啊……”嘴裡不停的唸叨著……

對思雨爸爸來說,少年強則國強。對少年的基礎教育,不管在育人還是育書上都應用心且慎重!思雨爸爸的出發點固然是好的,且用心良多,可能因自已幼小時經歷過紅色教育有關係……

那時候的人們已經不分對錯,不分黑白……雙眼裡只有紅色!滿世界只有紅色!且多為滿腔熱血的青少年!那時候的幼小的思雨爸爸嚇壞了……看著身邊的紅色事件,他深深的明白了,只有健康的,向陽的小苗,才能成長為依舊健康的,向陽的,有作為的大樹!

當思雨爸爸回到家來,看著嫋嫋的炊煙和門口歡快玩耍的小思雨,總還是會讓他有繼續生存下去的動力,為了這個家!為了聰明伶俐的女兒!這是他需要堅守的堡壘,也是他療傷的甘泉……

所以當聽到思雨媽媽那般數落著自已……再聯想到今天下午剛剛在學校的校長室裡受到的侮辱!思雨爸爸頓時才會忍不住的,一股腦,發起火來!

其實思雨媽媽平常日子裡幾乎並不與思雨爸爸爭吵。思雨媽媽雖然沒有太多的知識,但是她心裡明白,其實自已的丈夫還是跟年輕時剛認識的一樣,品行好,有文人氣質。所以當然的,骨子裡也有那股文人的清高與傲氣。那當初自已喜歡上的不也就是這股文人的精神氣嘛!

但是思雨媽媽也知道,自已這兩年確實是太著急了些!主要還是因為評先進老師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評上了先進老師,學校就能安排一套離學校附近的公寓!思雨已經漸漸長大了……當媽的當然也想給女兒創造更好的條件!對於她這個沒有太多知識的農村婦女來說,把飯菜燒好,讓孩子有溫暖舒適的房子住,就是對孩子最好的愛……

所以思雨媽媽這兩年,眼看著每年那些比思雨爸爸資歷都淺的老師都能住上好房子,而自已一家三口還要擠在老舊的平房裡,心裡越發著急起來,才會有剛剛的唸叨……

但是一聽到一家之主對自已這般數落,這倒是不常有的。所以此刻思雨媽媽便停了嘴上的數落……專心做著手裡的飯菜……飯菜香,砧板聲,灶臺裡柴火的“滋……滋……”聲,從這一家三口的平房裡傳出……

早早吃過晚飯,思雨爸爸拿著蒲扇與一盤子西瓜,帶著小思雨,照常到自家樓頂上看天邊的晚霞。

思雨爸爸指著遠方對思雨說:

“思雨你看,在我們的樓頂上你就看到我們附近的家家戶戶……”

小思雨吃著西瓜,聽著樓下院子裡,媽媽刷洗碗筷的聲音,用力的點點頭。

“對!現在大家都在吃飯!我們吃飽了,正在吃西瓜!”

思雨爸爸笑著……說:

“是呀,那是因為我們現在在樓頂上,在高處,所以我們看到了目所能及的所有事物……但是!如果你是站在村口那座鐘樓上呢?你能看到什麼?”

小小的思雨聽到爸爸這麼說,突然睜大了眼睛想著,大眼睛骨碌碌的轉起來,她說:

“那我就可以看到方老師家了!方老師早上還偷偷塞給我一顆糖呢!我最喜歡方老師了!”

父親面對稚嫩的女兒,摸摸她的頭髮笑著說:

“對的呀,如果登上了村口那座鐘樓,那思雨不僅可以看到方老師的家,大半個縣城你都可以盡收眼底了呢!”

思雨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看著父親。

“所以說,你站得高就可以看得遠,這叫登高望遠!爸爸希望你可以看看這寬廣的世界,世界那麼大!那麼大……”

父親陶醉的,似乎自言自語般的,望著遠方說道……

“爸爸!爸爸!我知道登高望遠~我還知道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這是屬於父女倆的……關於未來的……關於這個世界的……從晚霞,到星辰的一場仲夜裡的對話……

李思雨不知道,此時此刻,一個大膽的想法在爸爸的心裡悄悄發芽……思雨爸爸想帶著她和媽媽過一種不同的生活……小小的思雨不知道不久的將來她將隨著父母從此踏上了漫長的路程,另一個選擇,另一種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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