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舊城區
舊城區。
茲拉，茲拉。已成廢墟的建築物裡，一臺滾筒洗衣機冒著火花躺在瓦礫堆裡。灰濛濛的天空下，一隻晾衣架撲稜著它的翅膀落在洗衣機敞開的蓋子裡。“啪！”蓋子猛地關上，瓦礫堆裡伸出六對螃蟹一樣的節肢，寄居蟹洗衣機抖落了身上的石粒，爬走了。
“媽的，這裡簡直和基地的收容室一模一樣。”在遠處一個相對安全的房頂角落裡，兩個穿著迷彩防化服人類潛伏著。更靠近牆邊緣的那個人收回了自已的望遠鏡。“如果有的選，我現在寧願回去掃那些收容物拉的史。”
“到了這裡，你這輩子都掃不到了它們的史了。”另一個人端著一把半人高的巨弩用打趣的語氣回道，“我見到的所有收容物都沒有皮炎，你沒法讓一個沒有皮炎的傢伙拉出史對吧？”
“還真是。等等，有情況了”
氣氛突然變得緊張了起來。兩位防化服人類停止了對話，屏息凝神地看向西南方向。
一個瘦長地漆黑怪物頂著個戴著布織面具的頭從一堵斷牆後繞了出來。它的頭疑惑地轉了360度，接著俯下身子，像條搜尋氣味的獵犬一樣挪到了片小廣場的空地中間。
“目標已經進入了陷阱區域，各方面準備！”潛伏二人組的腦內均收到了一條訊息。
空地中間有一座破損的噴泉，裡面的水早已流乾，原本端著水壺的湖中女神雕像手中的陶罐早已損壞，現在被它捧在手上的是一個染了血的布娃娃。
“漂亮的玩具，紐扣喜歡。”
漆黑瘦長的怪物小心地圍著噴泉轉著圈，仔細端詳著那個布娃娃。
“好看！紐扣要把你穿在面具裡！”紐扣揮動自已尖利的長爪，一把推翻雕像。一蹦一跳地拾起那個布娃娃。然後，揭開了自已的面具——裡頭居然有一張人臉！
啪，沒有面具箍住，那張臉皮自已掉了下來。它已經有些腐壞了，如果不是舊城區沒有蒼蠅，紐扣的身邊早就蠓蚋橫行了。
“你的臉在哪裡？紐扣該怎麼把你戴在臉上？”
那被無情拋棄的腐爛人臉上還殘留著生前的驚恐和絕望。紐扣當時把它從人頭上割下來時有多小心，現在就有多稀罕手裡的染血布娃娃。
“它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轉移到誘餌上了，開始行動！”
嗖！紐扣的東北角處突然射出一支箭，啪的一下將紐扣的面具釘在了旁邊的斷牆上。弩箭的力道太大了，紐扣只見幾顆脆弱的紐扣在箭頭的衝擊下四散飛濺。
“我的面具！”紐扣丟下了布娃娃，伸出手去抓那把箭。
就在這時，端牆憑空一震，接著毫無緣由地漂浮起來，向天空落去。
幾乎是一瞬間，紐扣一個彈跳，躍出幾十米高，它地手繃的直直的，想要儘快把自已的面具拿回來。
呼啦啦，從西北方向飛來五個鐵環，它們目標明確，分別鎖住了紐扣的四肢和脖子。
地面突然傳來一股巨大的吸力，讓紐扣以遠超於自由落體的速度墜回地面——地面發出一陣轟鳴，飛揚的塵土滾滾升起，四處散去。
“好多人，何時來的？”由於紐扣的頭是懸空的，沒有脖子。所以第五枚鐵環並未像其他四枚一樣將它死死釘在地面上。此時，它腦袋在灰塵中旋轉，觀察著四周。“鐵環？解不開。”
一道能量囚籠緩緩升起，包圍了紐扣的身體。三個人影穿過灰塵，周身能量湧動，閃爍著無盡殺意。
這是一道陷阱，使用S級收容物“染血娃娃”，S級收容物“禁錮鐵環”，S級收容物“思維望遠鏡”，以及K級收容物“強者囚籠”構建，還有一共五名適應者級異能者參與了對該怪物的處決，其中更有一位是稀有的空間操縱型異能者。
染血娃娃會讓人陷入到絕望情緒中，用作吸引紐扣到來的誘餌。
禁錮鐵環和強者囚籠可以限制住紐扣的行動。
E級人員“精準弩手”和D級人員“翻轉術士”負責將那面具從紐扣手裡搶走，據說那是紐扣的力量源泉。
最後，三名負反饋小隊精英戰鬥員負責進入其中對其實施處決。
“你們......沒有魔法少女強，所以，你們打不過我。”紐扣的手指動了動。
“少廢話，你已經插翅難逃了。”其中一個精英戰鬥員雙手間能量湧動。不一會，人手變成了蟹爪。他是一個生物能力者，異能是將雙手化作削鐵如泥的鋒利蟹爪，其蟹爪咬合力之大，可以輕鬆夾斷鋼筋混凝土製成的承重牆。“這一擊，是代我兄弟的臉向你討的！”
蟹爪重重揮下，同時落下的還有物質操縱者放出的電流和魔法師發動的詛咒。
呼——揚起的沙塵被一掃而空，蟹爪發出了巨大的脆響，電流放出了耀眼的光芒，詛咒悄無聲息地讓怪物地軀體染上寒霜。三種攻擊都是絕頂的致命，恐怖。任何餘波沾到普通人身上都會屍橫遍野啊。
“兄弟？這麼一說，你們確實有點像。”紐扣突然說出了一個還算順暢的句子。飄在胸口的腦袋偏轉了一點，似乎正在看向那片腐爛的麵皮。“和它比起來，你醜多了。”
“朋友，省省。對我不起效，這些。”紐扣放緩了語調。它認為，既然這個人和麵皮是兄弟，而在麵皮沒有腐爛之前自已又非常喜歡它，所以眼前這個雙手變成鉗子的人類是自已的朋友。既然這個人類是自已的朋友，那麼和他一起的人也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麼作為給朋友的見面禮，應該把他們的麵皮撤下來戴在紐扣的面具裡面。
“什麼？”那個手持思維望遠鏡的人類驚呼，他看到紐扣的手正在慢慢抬升。“所有人快退，鐵環失效了！”訊息瞬間傳入所有人的大腦。
嗖嗖嗖三聲，那三個處決者快速向強者的囚籠籠罩的範圍外退去。釘在地上的鐵環發出了吱吱嘎嘎痛苦的哀鳴，紐扣以手撐地，正在緩緩的站起。
“很不方便的首飾，不想戴。”一股恐怖的氣息破體而出，眾人感覺到紐扣的威壓正在漸漸變得旺盛，以這幾個異能者散發的威壓為單位的話，原本的紐扣和他們比，就像大象之於人類。而現在，這頭大象正在急速膨脹，長出多餘的手腳，腦袋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不可名狀。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打了個寒顫，彷彿他們都被抽走了體溫一樣。
咔嚓！四顆禁錮鐵環悉數破碎，紐扣將手伸向能量囚籠。在接觸的瞬間，一道電流打過來，迫使紐扣收回手指。
“哈哈！強者囚籠的限制有用！遠端方案繼續攻擊。”蟹鉗人類振臂一呼，接著從腰間拔出一把裝了彈鼓的衝鋒槍啪嗒噠射了起來，和飛射的電流，無聲的詛咒一齊織成密集的火力網。
“沒用，都說了。”紐扣抬起手護住面部，試圖擋住飛射過來，和蒼蠅一樣煩人的子彈。
精準弩手似乎發現了弱點，咻的一聲射出一道箭弩。兇狠又精準地射中了紐扣地腦袋。
被這突如其來地大力一撞，紐扣的腦袋開始呼呼呼旋轉，像一枚指尖陀螺一樣轉出了殘影。
“停！暈。我生氣啦！”紐扣慌忙拿手按住自已的頭顱，接著學人類生氣時的樣子跺了跺腳。下一秒，它堅定地向前踏出一步，直直踏進能量場裡，頓時火花四濺。
“什麼？”蟹鉗男子瞳孔驟然縮成一個點，那頭怪物渾身火花直冒，噼裡啪啦的跟一串鞭炮似地炸響。它確實稍微顫抖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順利走了出來。“怎麼可能？它們不是收容物？”
“你們人類真的很有意思。”紐扣渾身上下冒著黑煙，不過它的心情卻不錯。“一會兒皺巴巴，一會兒又變得漂漂亮亮。”它把自已那骯髒，鋒利，醜惡的爪子摳在蟹鉗人的臉上，“看啊，多麼漂亮的一張臉啊，簡直和你的兄弟一模一樣。”
“我喜歡你的臉。讓我把它戴到臉上吧。”
啊——刺耳的尖叫驚動了在遠處休息的衣架鳥。
天哪，太恐怖了。蟹鉗人的慘狀透過思維望遠鏡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腦海裡。
蟹鉗人的面部被完的取了下來，黑暗自紐扣的手指侵染了他的血肉。肢體膨脹，扭曲，逐漸變大變高。人類優美的形體被漆黑怪誕的獸軀所替代。
“連靈魂也會墮落嗎？我的上帝呀。”魔法師的喉頭髮出一聲哀嚎。
“這就是上頭說的模因汙染嗎？”物質操縱者顫慄著。
“我看見你們啦。”紐扣把臉貼到了自已的頭上，用沾滿鮮血的嘴唇發出和蟹鉗人生前一樣的聲音。“他原來太像一個螃蟹啦，所以它被變成了一隻螃蟹。”
長著兩條腿，八隻蟹鉗的黑色螃蟹一爪撕碎了魔法師，物質操縱者被紐扣剝開了肚子。
“哎，我的面具還在天上。螃蟹，可以幫我一下嗎？”
螃蟹怪物抓住紐扣，把它一把扔到了天上，那堵牆壁還漂浮在半空中。“拿到面具啦！”紐扣將那支釘住布織面具的弩箭撤下，將面具重新戴回自已的臉上。“好了，飛，又能了。”
紐扣沒有落回地面，反而和牆壁一起飄在空中。
“喂螃蟹，我玩倦了，該回家了。你就在這裡好好生活吧！”紐扣在空中劃了個八字，向著舊城區深處飛走了。
“總部，總部？收的到嗎。這裡是黑色小隊，目標已失去蹤跡，任務失敗了。總計傷亡三人，所有收容物均已損壞。”
“申請返回，申請返回！”
基地裡的傳訊器響個不停。
“看來這就是最近新出現的名為‘魔人’的異常物了。”局長王正剛盯著定格在處決小組全員陣亡的畫面。他十指扣在一起抵住人中，用胳膊肘撐在桌面上。“顧問，你覺得那是模因汙染嗎？”
“現在資訊還不明確，但我更傾向於那是一種詛咒。”白大褂站在王正剛的後面。“詛咒和模因汙染都是一種基於語言和思維影響現實的現象，但後者通常會透過影象，文字等可理解資訊四處傳染。是精神上的病毒。”白大褂看了看螢幕裡的屍體。“目前還沒法確定魔人造成的影響會不會自行傳播。我需要那些從舊城區回來的樣本。”
“行我知道了。”王正剛點了點頭。“派個人去錄入魔人危險等級，定成最高的K級。樣本我會盡量快地找到的。”
這些傢伙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王正剛暗自思索。如果它們真的是從汙染源裡出來的，恐怕最高危險級K級都將會無法評估它們的威脅。
在舊城區某片不為人知的地方。
紐扣爬進一間純白的庭院內，“姐姐，好漂亮的布織這裡。”
這裡一切都是純白的，廊柱、地板、房簷、桌椅、牢籠、刑具和鐵鏈，通通都是白色的。紐扣走進這裡，就像是一滴墨水落在了潔白的棉花裡。
“你換新臉了？小紐扣。”蜘蛛魔人躺在一張白色的躺椅上，慵懶地欣賞著那枚垂下來的繭。“——是的，姐姐。所以我今天很開心。”紐扣雙手雙腳著地，像頭鹿一樣來回跳躍。
“唉......我卻是無聊的緊啊。”躺椅上的蜘蛛魔人支肘斜躺，身體豐滿的曲線一覽無餘。身前玉峰微垂，隨著躺椅傾斜的角度微微晃動。纖細的手指不時戳一戳那枚蟲繭，讓它也跟著自已一起晃動。
“我似乎看錯人了，這個傢伙沒有任何教化的價值。看來我真的是你最後找到的選民呢。”
紐扣的腦袋疑惑的轉了一圈，它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想要問，又不知從何組織合適的語言。
“這個地方過不久就會成為我們魔人集會的場地。”蜘蛛魔人發出一道氣刃，將那個繭割了下來。
啪的一聲，繭落在了地上。“恐怕過不了多久這地方就會堆滿我們所有人的奇怪品味吧。你喜歡絕望與恐懼，我喜歡折磨。還有喜歡屠殺，吞食，篡奪的——這裡很快就會變得烏煙瘴氣起來吧。”
“絕望和恐懼會讓人類變得很好看。我喜歡人類。”紐扣認真的說道。
“真羨慕你，我討厭它們討厭到發瘋。”蜘蛛魔人輕笑了一下。“算了，反正我也玩膩了。既然你喜歡人類，這個傢伙就送你了。”
一具人體模型走了過來，將那個蟲繭的頭部割開，裡面露出一個女孩的人臉。毫無疑問，這張臉的主人叫馬茜茜。
“我記得它，你用它讓那個臭東西變得極其美麗。”紐扣走近這個昏迷的少女。“奇怪，明明它也很醜，兩個臭東西碰到一塊是怎麼變得那麼美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