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積壓的情緒
無囡點著小腦袋錶示贊同，原本還想繼續表達些什麼，結果小手剛準備晃動，下一刻臉上的神色便立馬焦急了起來，彷彿是感受到了什麼，於是趕忙變換手中的動作。
幾息之後，看著眼前那消散一空的身影，莫雨怔怔無聲。
良久，一顆滾燙的淚珠突然落下，莫雨愣了一下，隨即便伸手去擦拭，只是那猶如決堤的兩行清淚總是不斷地湧出，任他如何努力可依舊還是抹不幹。
忍了許久的情緒，在這一刻，驟然爆發。
無囡最後比劃的手勢他看到了，那是在說，雨哥哥呀，囡囡真的很想你的，所以，下次喚我的時候可不可以間隔短那麼一丟丟，還有，就是，囡囡能不能不當那個王牌呀？
雖然......
囡囡想要表達的話由於時間的緣故並沒有說完，可卻足夠讓他刺痛，更要命的是，在那最後臨別的一秒無囡臉上流露出的神情，扯動了莫雨的記憶。
七年前的那個下午，她大喊著雨哥哥快跑，然後張開雙臂用那弱小的身體衝向死亡時，最後一眼看向自已留下的也是這個神情。
它是那麼地讓人心碎，讓人崩潰。
無數畫面瘋狂席捲而來，那一直以來被他牢牢鎖在內心深處從不敢觸碰的記憶，在這一刻終於還是衝出了牢籠。
它們就像是積壓了無數年頭的洪水一般，猛烈且源源不斷。
狂風驟雨，烏雲密佈。
人影，長辮，長刀，不屬於這個時代的衣物。
融化，惡笑，興奮。
班主任，同學，阿姐，無囡，所有人......
無數帶著關聯的記憶一一浮現，它們就猶如無聲的長鞭一般，不停地抽打著莫雨。
“對不起，對不起......”
莫雨捂著胸口蜷縮在地上，口中不停地呢喃著。
沒有人知道，七年前的那場災厄他並沒能倖免，其實他早就死了或者說死過一回了。
如今他之所以還可以像正常人一般無二的活著，完全是因為轉化為靈異後，得到的那份能力。
來自黑暗中那個朦朧的記憶告訴他，它叫“追溯”。
那是一個可以稱之為“神技”，一個原本可以改變這一切的能力。
可是卻因為自已的不慎操作，最終化為了烏有.....
那一天在那隻“古靈”的屠戮下，他們那個幾百人口的村落無一人倖免，只是不知道為何，明明是最後一個死的他，結果卻第一個轉變成了靈異。
在經過了短暫的呆滯，似懂非懂的搞明白了能力的作用之後，他便想也沒想的就對著自已使用了出那份能力。
結果很明顯，他，成功了。
他成功回到了被融化前的那一秒，而且可能是因為有著轉化為靈異的緣故又或是什麼別的原因，他不僅恢復了，同時身體還得到了改善，其中最為明顯就是“夜視”以及“溝通”。
只是，讓他怎麼也沒想到是，這種喜悅並沒有持續多久。。
當他懷著期盼，激動的心情去挽救周圍那些村民時，卻發現，能力，沒了！
任他如何努力，依舊於事無補。
就好像是隨著剛才的施展，他確實是回到了之前，可跟著他一起回去的，還有那份能力......
它就如同一場虛無的美夢，轉眼間消散一空。
美好，死亡，希望，無用，在那一刻命運就好像逗弄孩童一般，將他按在地上反覆摩擦。
莫雨傻了，是的就是傻了，他沒有哭，沒有喊，就這麼呆呆地在那片滿是鮮血的空地上坐了一天一夜。
如果不是最後所有村民所化的靈異都紛紛湧向他，彷彿是將他當成了一處寄存之地，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那，在那一日他就已經死了。
只不過，活是活下來了，可心中的那份自責，愧疚，卻一直不曾消退過。
特別是對於無囡，因為她是為了給自已爭取逃跑的時間才選擇暴露的。
先前無囡問他，為什麼那麼久都不喚她......
為什麼？因為他怕，他不敢面對啊！
......
狹小的房間中，不知何時，早已站滿了虛影，他們或是青年，或是老人，或是孩童，有的甚至害怕驚擾到了莫雨，所以便只在黑暗之中探出了一個腦袋。
看著蜷縮在地上悲痛欲絕的莫雨，良久，終於有人忍不住了，當即就要上前安慰，結果立馬就被一個扛著鋤頭的大漢給攔住。
只見大漢緩緩搖頭，隨即用那隻屬於靈異之間的溝通方式說道：“這七年來他忍的太辛苦了，他需要宣洩。”
“可是......”
“沒有可是，相信我，今夜的這一哭一定會讓他輕鬆許多！”
“好吧，反正你是他大伯......”
莫山點了點頭不再說話，旋即再次將目光移到了莫雨的身上，心中一聲長嘆。
這孩子究竟為何如此，其實他們所有人都清楚，可那並不能怪罪於他啊！
自救本就是人的本能，況且還是在那種情況之下，但凡只要是一個正常人，都會那麼做的，更何況當時的他也還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啊！
可要命的是，這孩子並不是這麼想的，他總覺得是因為自已的失誤才造成了大家如今的這般處境......
原先小蠻那丫頭想出這個主意的時候他還在猶豫，擔憂，可現在看來，這麼做無疑是非常正確的。
這孩子太需要釋放了，也必須得釋放，否則的話，當那份情緒滿溢的時候，遲早有一天他會爆炸的！
哎。
又是一聲長嘆，莫山看了看眾人隨後招手示意大家離開。
雖然他們都是為了莫雨好，可還是該給這孩子一點空間。
眾人點了點頭，滿是心疼的最後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莫雨，隨即紛紛消散。
莫山守在了最後，臨別前他其實很想伸手摸一摸這個侄子，哪怕觸碰不到，可最終他還是忍住了。
傻孩子啊，你知道我們這些“人”究竟有多感激你嗎？
因為如果不是有你的存在，我們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啊！
所以覺得愧疚的應該是我們才對啊！
默默地搖了搖頭，手指輕輕挑動留下了一縷絲絲白霧後，身影瞬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