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宛莎小朋友直到六歲才第一次真切體驗到失望這種情緒。

什麼爸爸臨時有事不能陪她出去玩、出遊計劃因天氣原因導致旅遊被取消、媽媽沒買對她想要的生日禮物之類的事情,她都看得很開。

反正換個時間補上就是了,家裡又不缺錢。

她自四歲起,便跟著小兔子數蘿蔔啟蒙了金錢觀。

一開始,她以為只要努力賺胡蘿蔔存胡蘿蔔,什麼都是可以換得到的。

直到比她家擁有更多胡蘿蔔的瑩瑩父母離婚了。

瑩瑩爸爸和一個阿姨好了很多年,還生了一個男孩。

現在阿姨攜弟弟來逼宮。為了傳宗接代,爸爸就把她們兩母女請了出去。

很諷刺的是,那個阿姨是瑩瑩父母結婚時的婚禮策劃師,這回要做自家生意了。

瑩瑩爸爸給了她們很多錢,瑩瑩以後的生活依然可以衣食無憂,但是從此少了爸爸的擁抱、爸爸的哄睡、爸爸的......

一個家缺了一半,花再多的錢也換不回來。

我的爸爸媽媽也會離婚嗎?

帶著這種擔憂,她不動聲色地觀察起父母的生活細節。

爸爸依然是老樣子,工作時認真,陪家人時認真,但同時也有隨遇而安的時候。

用她剛學的詞來形容就是佛系。

爸爸佛系之餘還有點宅,除了陪她和媽媽逛街親子游、偶爾參加叔叔阿姨們的朋友同學聚會(基本都帶上她),其餘大部分時間都在家裡看書鍛鍊玩遊戲。

在爸爸這方面,莎莎還是比較放心的。

但莎莎對媽媽很失望。

莎莎發現,好像是在幼兒園中班下學期的某個時間點開始,媽媽就變了。

以前常誇爸爸以家庭為重的媽媽,突然就開始嫌棄爸爸的佛系。

今天說這個誰誰誰都升部門副手了,你怎麼還是個副科。

明天說那個誰誰誰到處飛參加學習見了多少大拿,你怎麼天天蹲在單位裡。

爸爸被說煩了也只是回應幾句,不到三十歲的副科已經算快了,而且他對仕途沒什麼想法,組織認為他能力夠給他機會他就上,認為他還不行他也無所謂。

最關鍵的是,媽媽從高中起就跟著他了,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十幾年老夫老妻到現在才來不爽這一點?

媽媽被懟得啞口無言,但從那以後就時不時在別的小事情上較勁,家裡小吵不斷。

一想到這個關鍵轉變,莎莎不寒而慄。

她多了個心眼,開始留意媽媽那些不自然的一舉一動。

某天晚上,她聽著媽媽講故事哄睡假裝睡著。

媽媽見她“睡著”,沒有馬上關燈出房間,而是撥通了一個電話。

莎莎能隱約聽到電話另一頭是個陌生叔叔的聲音。

媽媽說剛哄完女兒睡覺,問叔叔在幹嘛,想不想她。

叔叔說了幾句,媽媽被逗笑了。

這個笑聲,好像已經很久沒在家裡出現過了。

媽媽又開始抱怨爸爸怎麼越來越不解風情。

那頭說了幾句,媽媽又說你別替他開解,他就那樣呆板,能學你一成就好了。

最後,媽媽和那個叔叔約週六早上見面。

週六早上?

莎莎心中一驚,那不是我去上鋼琴課的時間嗎?

媽媽講完電話,滿臉春風地關燈離開莎莎的房間,絲毫沒有留意到女兒的枕頭已被淚水打溼。

......

在下定決心換媽媽之前,莎莎給過何紫嫣兩次機會。

一次是何紫嫣接她放學時,她“無意中”提起別人父母離婚的事。

何紫嫣的回答是“媽媽會照顧好你的”。

另一次是上鋼琴課前,她想讓媽媽陪在一旁上課。

但何紫嫣已經和李成貴約好開房,春宵一度值千金,女兒又不是第一次上鋼琴課,有什麼好陪的。她用“你已經是個大姐姐了,不需要媽媽陪著上課”搪塞了幾句便匆匆離開。

兩次機會,何紫嫣第一次選擇拋棄韓希蓬,第二次選擇拋棄莎莎。莎莎沒想得那麼深,她只是再一次地失望。

......

莎莎有點後悔,周姝萍怎麼管她管得這麼嚴。一到學習環節,平時溫柔可親的薯片老師像換了個人似的,態度變得非常堅決,要求莎莎必須完成每天的學習任務才能去玩。

莎莎一開始很不解,周姝萍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嚴厲。直到有一天她和同學聊天,她吐槽新媽媽要自已寫一堆作業。

同學聽了覺得奇怪:“這有什麼難的?我媽在中班時就讓我每天練習寫字和算數,另外還得學一個故事和一節英語課。我媽說不早點做準備,等我上了小學會很痛苦。”

莎莎這才發現,周姝萍所做的,是每個負責任的母親該做的事。那天回家後,她就沒再抱怨學習的事了。

周姝萍對她的轉變感到驚訝,問她原因怎麼都不肯說,只好作罷。

......

對於莎莎媽媽換人這事,莎莎的幼兒園老師們也很關心。她們帶這些孩子帶了快三年,感情已經很深。

老師們最怕莎莎被後媽欺負,經常跟莎莎聊天,告訴她哪些是被欺負的行為和事,如果發生了該怎麼告訴關心她的大人。她們還鼓勵莎莎不要害怕,老師們是她堅實的後盾。

班主任鍾老師覺得只做莎莎的思想工作還不夠,還約周姝萍單獨談了一會。

鍾老師旁敲側擊問了些莎莎生活上瑣事,周姝萍會意,直截了當地說:“老師,你是擔心我欺負莎莎吧?”

鍾老師有點不好意思:“是啊,我們很關心孩子的心理健康。在幼小銜接的節骨眼上,莎莎家裡出了那種事,孩子的心理健康多少會受到影響。”

周姝萍很認真地說:“老師您放心,我是把莎莎當女兒去看待的。”

鍾老師將信將疑地看著她,她笑了笑,沒作過多的解釋。這種事眼見為實,再多的信誓旦旦也不如女兒一個發自內心的笑。

......

周姝萍和韓希蓬的事,莎莎一直都沒跟何紫嫣說。

自從實行分時間帶娃後,何紫嫣就一直沉浸在即將複合的幻覺中。今天穿著一條新裙子到莎莎面前問好看不,爸爸會不會喜歡。明天試做一個新菜式讓莎莎嚐嚐,問莎莎合不合爸爸的口味。

莎莎曾和絕大多數小孩一樣,認為自已的媽媽是最美的。她現在不這麼覺得了。

那條裙子,她覺得穿在媽媽身上太土了。媽媽試做的那幾道菜,其實並不符合爸爸現在的口味,其中一道還加了香菜。莎莎委婉地提醒何紫嫣香菜那點後,何紫嫣咋咋舌悻悻地說,光照著菜譜做都忘了韓希蓬的喜好了。

韓希蓬和周姝萍去逛車展的那天,原計劃是大人們等莎莎上課再走,何紫嫣中途來接應。

上課前,周姝萍正蹲在莎莎面前交代她要老師聽話,少玩電話手錶。

何紫嫣卻提早到了,莎莎被驚出一身冷汗,下意識地衝上前抱住何紫嫣。

還好,何紫嫣只當莎莎想媽媽了,她貌似還毫不知情,居然還對著周姝萍點頭示意。

周姝萍也怕露餡,裝作有工作要忙進了辦公室。

看著他們進電梯離去,莎莎心裡在吶喊,帶上我啊。

......

何紫嫣一直認為廁所閒話只是電視劇的橋段,現實生活中沒人會幹這種無聊事。直到今天自已蹲在最裡面那格廁所。

兩個隔壁科的大姐進廁所後瞄了兩眼,確認“沒人”後,就開始扯八卦。

大姐A:“最新訊息,分析科小何的前夫有新人了,我親戚在前夫的單位那上班,訊息準確可靠。”

大姐B:“哈哈,我猜得沒錯,馬上就有人去補位了。”

大姐A:“那肯定啦,這麼個優質老公,一堆女人候著,也就小何自已眼瞎作死。”

大姐B:“我要是天天開著帕拉梅拉上下班,絕對24小時守著老公,哪還有心思找小三。哎,新人長啥樣,漂亮嗎?”

大姐A:“大美女一枚,個子很高,看著像模特。”

大姐B:“你看過啦?有照片嗎?”

大姐A:“有,前夫帶新人去參加機關聯合組織的親子活動,被拍到好幾張照片,公眾號上面就有。”

大姐B:“在哪在哪,我看看。”

大姐A:“這,這個鵬騁灣區公眾號。”

大姐B:“哦,哦。哇,真的很漂亮,氣質也比小何好很多。和前夫站一起很有夫妻相。”

這時,有電話催她們回去開科務會,她倆只好意猶未盡地出去了。

新人?親子活動?

誰?

何紫嫣按照名字搜尋,那個公眾號的置頂推送文章就是親子活動。

她顫顫巍巍地把內容點開,哆哆嗦嗦地往下劃,沒幾下就找到了韓希蓬的家庭照。

竟然是她!

竟然是周姝萍!

竟然是周姝萍這個以前對她紫嫣姐前紫嫣姐後的前臺小妹!

虧自已以前還暗自讚許過周姝萍,覺得她懂事不僭越,不會像別的女孩子不知分寸嘗試勾引韓希蓬。

呵呵,結果自已才稍微離開一會,她就上位了。

何紫嫣頓時覺得胸口發悶差點喘不過氣來。

眼淚止不住地流下,她緊緊地捂住嘴,生怕哭出聲讓別人發現。

不知哭了多久,她回過神來,哦,我還在上班呢。

做完清潔,她試著站起身,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她靠在門板上緩了好一會才勉強走出廁所。

何紫嫣的科長本來想說說她上廁所這麼久的事,見她神色異常地差,心便軟了下來,話到嘴邊變成:“怎麼了,不舒服嗎?也快下班了,這裡也沒什麼事,你就先回去吧。”

何紫嫣漠然地點點頭,拖著身子離開了。

目送她遠去,科長一陣後怕:“她的臉色咋回事,嚇死我了,出什麼事了?離婚不是三個月前的事了嗎,後勁這麼大?”

一旁有人說:“我猜她是看到前夫和新人的照片了。”

科長愕然:“啥,這就有新人了,照片都怎麼來的?”

旁人說:“我就說你孤陋寡聞吧,今早都傳瘋了。來,在這裡看。”

......

何紫嫣不記得自已是怎麼到停車場取車,又是怎麼開上路的了。

一抬頭,她發現自已的車停在韓希蓬的家附近。

家裡沒人,韓希蓬和莎莎還沒回家。

何紫嫣向裡望去,小院內的盆栽植物依舊井然有序。莎莎就在院子裡蹣跚學步,自已護在旁邊生怕她跌倒,韓希蓬則蹲在一旁給母女倆錄影片。

他為了她的任性放棄學業專注家庭,而時過境遷,適應了養尊處優生活的她,卻反過來嫌棄他躺平和無趣。

我都做了些什麼啊?

如同事所說那樣眼瞎作死,居然還考慮過拋棄莎莎只為和李成貴雙宿雙棲。

她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時間和莎莎的相處也是有點奇怪。莎莎好像知道一些什麼似的,莫名其妙地問過她一些問題,有幾次週六還要求她陪著上課。

何紫嫣一想到這,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又一次襲來。一個可怕的猜測在心裡漸漸浮現,又被她拼命壓下去。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定是周姝萍那個狐媚子搞的鬼。裝了一年的大尾巴狼終於等到自已犯錯,抓住機會擠進來了。

在何紫嫣胡思亂想的這段時間裡,天漸漸黑了。

熟悉的車由遠至近緩緩駛來。

車停穩,從裡面走下三個人。

何紫嫣看在眼裡格外地生氣,當即要下車找他們對質。

這時,周姝萍抱起莎莎,湊到她耳朵說了什麼悄悄話,把莎莎逗得咯咯笑。

韓希蓬在一旁無奈地當電燈泡。

何紫嫣忽然覺得門把手好重,怎麼這麼難拉開。

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走進屋子。

一樓的燈亮了,二樓的燈亮了,三樓的燈亮了。

一樓的燈熄了,二樓的燈熄了,三樓的燈依然亮著。

直至晚上十一點多,三樓的燈終於熄了,沒有人出來。

“咕…”

何紫嫣的肚子抗議了。

噢,還沒吃晚飯呢。

她抬起發麻的手去發動車子,慢慢地駛離曾經的家。

何紫嫣回到家時,父母還在等著她,餐桌上放著隨時準備熱了吃的飯菜。

她再也忍不住,撲進媽媽的懷裡嚎啕大哭:“媽媽我真的知道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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