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沈初宜打量著許知南的房間，忍不住感慨一句：“二姨真小氣，你的房間這麼簡陋，也不知道打扮一下。”
許知南垂著眼沒說話。
“要不然你也跟我的房間一樣，佈置得粉粉嫩嫩的吧。”
沈初宜拿出她房間的照片給許知南看，“其實我也不想把房間佈置成公主房，但我爸媽說我應該像公主一樣。”
許知南目光在圖片停留了一會，慢慢收回視線。
“你可真悶。”
沈初宜注意到床邊跟枕頭並排放著的洋裝毛絨小鴨，忍不住拿在手上，跟許知南的樣子比對，噗嗤一聲，彎腰笑得肚子疼，“許知南，它好像你啊。”
許知南沉著眼，還是沒說話。
“悅姨怎麼會給你買這種娃娃，要不然把它給我。”
“我不要。”許知南搖頭。
“我過幾天生日，就當送給我行不行？”沈初宜拿著娃娃不撒手。
她不是很喜歡這個娃娃，但許知南寶貝的東西，她都想要。
許知南伸出手，精緻的眉眼染了些怒氣，一字一頓道：“把它給我。”
“悅姨，你怎麼進來了？”沈初宜輕輕喚了一聲，許知南下意識地往後看，沈初宜就趁許知南轉頭的功夫，將娃娃丟在地上，踩了一腳。
“啊，許知南，我剛剛不小心手滑了一下，腳不小心踩上了一腳，你可不可以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的。”
許知南看著地上被踩髒的娃娃，她眼睛裡好像有什麼微弱的東西最終熄滅了，她慢慢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拿起娃娃，雙手擦掉娃娃身上的灰，雙膝抱著娃娃，沉默了很久。
“至於嗎？踩髒了叫悅姨買就好了。”沈初宜意識到自已做得過分了些，但又不想放低姿態去道歉，“大不了，我給你買一個一模一樣的好了。”
“滾！”許知南生平第一次放狠話。
她的聲音由低到高，漸漸咆哮起來，“我叫你滾啊！”
大廳的人聽到動靜，沒敲門就進，“怎麼了？”
問話的是思姨。
沈初宜被她突然一吼嚇住了，抱住媽媽，哭了。
“媽媽，我就是踩了一下她娃娃，我不是故意的，可是許知南就吼我。”
許知南保持那個姿勢沒變。
“許知南，道歉。”譚悅說。
許知南嗓子發澀，起身，頹敗地笑了一聲：“道歉？我為什麼要道歉？”
“你做錯事就要道歉。”
許知南快速擦掉眼角的淚，冷眼盯著她，“那媽媽呢？你做錯事有跟我道過歉嗎？”
譚悅氣不過，揪著她的頭髮，用盡全部的力氣狠狠甩了一巴掌過去。
這一巴掌，大力地讓她臉疼得幾乎麻木，嘴角緩緩滲出血跡，耳朵一陣一陣地轟鳴。
那一巴掌，徹底磨滅了譚悅在她心中僅存的期待。
思姨和沈初宜瞪大了眼，顯然也沒料到會發生這樣一幕。
思姨撫了撫姐姐的背，“好了好了，小孩子吵架很常見的事，別生氣了。”
“我要是有個像小初那樣的女兒，我也不生氣。”她呼了一口氣，“孽女，看在你思姨的份上，今天的事我不再計較，但往後你要是再不聽話，我踢你信不信？”
許知南突然好想好想顧北。
全世界只有他會站在她的身邊。
他是許知南活在世上的唯一牽掛。
這種想法，在她躺在床上，埋進被子反覆看著顧北的對話方塊時，愈發強烈，終於，忍不住，打了一串文字過去。
許知南：【你為什麼會喜歡飛機啊？】
她最終還是沒將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
顧北：【因為我從小便有個“航天夢”。還在上小學的時候，我坐在電視機旁，目睹了神舟七號載人飛船發射，那時候我就想著他們坐著我研發的航天器宇宙探索，那該是世界上最讓人驕傲的事。】
顧北：【許知南，你的夢想是什麼啊？】
我的夢想嗎？許知南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
似是夢想這個詞，她第一次聽到。
當舞蹈家？不，這是譚悅的夢想。
她好像沒有夢想。
顧北：【或者說你有沒有特別想去幹的事情？】
許知南：【我想要去看海，這就是我的夢想。】
顧北：【這麼簡單啊，那我帶你去看海。】
好想現在就去啊。
許知南看了眼漆黑的暮色，心口卻忽然有些發酸。
許知南：【說好了，你一定要帶我去看海。】
這一天，她與他定下了承諾。
很多年後，她遺忘了很多事情，可唯獨還記得守一人之諾。
2013年01月19日，她喜歡的少年說會帶她去看海。
期末考試三天就結束了。
最後一場考試結束後，原本坐在隔壁教室的顧北，突然出現在許知南考場教室門口。
“許知南。”他在喊她。
她一下子臉就紅了，攥緊考試袋，“怎……怎麼了？”
“帶你去看海啊！”
“可……”
“哎呀”不等她說完，顧北就拉著她往外面走，“不用很久的，我們看完就回來。”
出校門後，他們打了一輛車。
顧北側著眼看向她，“阿南，今晚我們可能會回家遲些。”
許知南點點頭，從包裡摸出手機，給劉叔發去訊息說晚點回去。
再次抬眼看他，少年的輪廓英朗，一雙眼睛含著笑看她。
“怎……怎麼了？”她羞澀地低下頭去。
“不問問我帶你去哪裡？不怕我把你賣了？”
她搖頭：“不怕。”
A市是沒有海的，離海最近的只有海洋館。
許知南早就猜到了。
顧北拉著她幾乎是一路狂奔，終於在海洋館閉館的前幾分鐘進館。
“誒誒誒，你們兩個，馬上快要閉館了，明天再來。”保安上前攔住他們。
“保安大哥，我們有錢。”
“有錢也不行，走走走。”說完就要上手轟走。
“顧北，要不然我們下次再來。”她說。
“阿南，你等我一下。”
“保安大哥，借一步說話。”
顧北將保安拉到一邊，不知說了些什麼，保安一改之前的態度，說玩到什麼時候也可以。
許知南困惑：“你跟他說了什麼？”
“我跟他說這是我的遺願。”聲音低低的，帶著些許隨意和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