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姨母科舉,每每鄉試結束,凰城便會來一位姨母將自家姨母麼易錦罰跪祠堂,手持戒尺重罰落榜的姨母。直至某一年姨母三元及第,驚了主家,亦驚了浩渺。主家想要的是小柴,而不是可頂天立地的主幹。

主家要求即刻選一位主家無子侍郎,將姨母過繼主家。已被凰主親封的姨母自是已有不同意的底氣,後又與十二凰子被凰主賜婚,與十二凰子父族百年書香世家禮家交往密切。主家來人訓斥,罵姨母狼子野心,多年藏拙便是待一朝入得貴人眼,倒盡佛前器香灰。

三年前哥哥祈福圓滿,被姨母送去凰宮,不久被封凰貴侍,這些年麼翎兒知曉浩渺麼家產業大部分在挪向凰城周邊,她雖整日裡與黎鎖鬥氣,亦是知曉她們這一脈將要遷去凰城,遷去凰城時,便是姨母做凰城麼家家主之時。卻沒想到姨母久在凰城,最先學會的便是她之前厭惡至極的過繼!

姨母迎娶十二凰子,得了禮家扶持,自是不得再收侍郎,更何況如今被凰醫告知子嗣無望,便學起了主家過繼嗎?

麼易苔扶起地上的女兒抱在懷裡:“翎兒,我們是時候去凰城了。”

麼家宣佈舉家搬遷去凰城,在浩渺人眼裡並不突然,近些年麼家產業陸續進凰城,浩渺各家均有耳聞。麼家選擇水路,將大批家資搬運上船,出資請了浩渺宮大弟子裴繼所掌管的浩武堂護送。

麼翎兒登船回望,瞧見黎鎖馬車慢悠悠向著萬魁樓行進,一月賭期已過,麼翎兒一甩衣袖走進船艙,南疆花魁她麼翎兒未曾約出遊湖,你萬人嫌的黎鎖更是休想。

萬魁樓賓客有美人調笑作陪,斟滿的花酒一杯接著一杯入腹,高臺上舞子或妖嬈撫媚,或筋信骨強,被天窗上轉動的薄紗,晃出忽明忽暗的柔光,力量與軟綿伴著絲竹鼓樂碰撞。

黎鎖進門來,被龜奴熱情引領進二樓正對著舞臺的包間,斜斜靠坐在窗前,吃著辛當然剝開的堅果,大力拍掌為舞子叫好。

郭瑤為麼翎兒送行回來,方進門便在嘈雜的喧鬧聲中辨出了黎鎖,對著二樓黎鎖方向,憤恨瞪眼道了句:“晦氣!”

龜奴深知郭家這位二小姐與浩渺宮少主黎鎖之間過節,若不是顧慮主家,怕是要日日扭打到一起才好。連忙引著郭瑤去了她平日裡常與麼翎兒所在的黎鎖對面包間。如今麼家搬遷,世家中郭家上位,郭家大小姐平日裡只有應酬時才會來此,亦不會參與到小女孩們的爭鬥上去。只郭家這位二小姐郭瑤,日後怕是還要與浩渺少主少不得爭鬧。

臺上舞子們在鼓樂高昂賓客叫好聲中,收勢停步,胸口起伏,調整著呼吸鞠躬下臺。美人們為賓客們斟滿酒杯,拉回意猶未盡的目光,醉意喧囂,美人調笑再次襲來。

黎鎖探出身大喊:“本少主一月未來,今日怎的也要見見南疆花魁,陌公子何時登場?”

大堂內暢飲的賓客循聲望去,見是浩渺宮少主大吼,笑得更是歡暢。劉家家主微醺著由身側小官扶著起身,對著二樓視窗的黎鎖笑吟吟舉杯:“黎少主近日未至,還不曾知陌公子規矩,陌公子白日裡不出,只傍晚落日十分才會登臺撫琴,且每日只一曲便回後院再不見客,撓的大家心癢癢~”

大堂裡賓客們笑得更歡。

黎鎖將手中銀盃扔向一樓高臺:“本少主壓抑月餘已是心焦,如今還要守得他的破爛規矩,速去將美人請出,待本少主瞧個痛快!”

“黎少主是要瞧個痛快還是別的痛快?”

劉家家主一句話再次掀起眾位賓客鬨笑。

黎鎖跟著大笑出聲:“既入萬魁樓做了花魁,又哪裡來得自持,若是落入本少主手中,本少主想如何痛快便如何痛快!”

大堂裡的鬨笑一波更比一波高漲。

高臺後臺階前的侍奴抱著古琴跟在陌星姽身後,憤憤喚了聲:“公子!”

雖是入得風塵,以公子風姿氣度,便是那麼家嫡女已是如珍寶般看待公子,如今初見傳聞中的浩渺少主,便是汙言穢語闖入窗籠,他都替公子憤惱的很!

一身淡紫色薄紗,串串小顆水滴珍珠在鼻樑處停住遮面的陌星姽,聲音淡漠。

“無事。”

侍奴隨著陌星姽上臺來,將古琴放置在矮几,直起身時瞪向二樓仍站在窗前大笑的黎鎖,伸腳便想踢飛黎鎖扔下的銀盃,感受到身後公子目光中的冷意縮了縮脖子,無奈俯身撿起銀盃走下臺去。

賓客們瞧見南疆美人果真出來見客,還放了古琴上臺,驚得合不攏嘴,一青年女子口中嘟囔道:“什麼破規矩都是給咱們立的,裝的清高自持,對上浩渺少主還不是一樣慫包一個!”

身旁同伴睜開醉酒的眼瞧著高臺上美人,嚯~果真是那位花魁呢。同伴嘿嘿一笑:“莫不是他就喜愛少主那一潑皮做派不成?想那麼家大小姐送了多少金銀珍寶,愣是一次例外沒得。如今這位美人怎的被浩渺宮少主幾句調侃便逼迫出來見客?”

二人對視呵呵淫笑出聲。與她們同桌應酬的醬紅色利落長裙的杏眼女子聲音慵懶調侃道:“你倆別瞧著美人高貴,知曉自身得不到,便用言語傷人才好。”

那二人一左一右抱住女子肩頭:“秦家姐姐,你屬秦家三房,你那大姐秦素婉已接手秦家錢莊多年,亦是方過及笄便為自己娶親,如今幾年光景侍郎又是納了幾房,而你年方二八,卻親事未定,自是不知曉男人們欲擒故縱的把戲。”

秦素萱拍開二人摟著自己肩頭的手:“莫要詆譭我家姐姐啊,我雖不懂男人,但知我姐姐辛苦。”

二人知秦素萱對她家姐姐的敬仰,皆笑呵呵舉起酒杯:“喝酒,喝酒。”

陌星姽俯身向著黎鎖方向一禮,黎鎖對上陌星姽似笑非笑的神情,抿抿唇。怎的總感覺陌星姽看出來那日後院的人便是自己一般。不能不能,兩種氣質,兩種氣質。黎鎖坐回椅子上,壓制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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