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家二少爺死了。

聽在街巷裡早起吆喝著賣豆腐的老頭說,餘家外出的車隊在卯時路經柳平屯時遭了山匪,隊伍裡所有值錢的貨物都被洗劫一空。據傳聞說,就連餘家四叔懷裡常揣著的陶製蟋蟀壺都一併被擄了去——四叔平日裡總愛捏蟋蟀壺的幾根手指被砍斷順走,可以用來佐證這件事。

不過四叔也是幸運的,他是這支商隊中唯一一個能留下相對全乎屍體的人,只不過是少了幾根手指罷了。其他人可就慘了,柳平屯是個遭狼的地方。大抵是山匪砍在身上的致命傷太深,血腥味兒引了狼。狼群來後,有的人還沒等到嚥氣就被狼給拖走了。而更不幸的人,就被等不及了的狼當場吃的只剩頭和骸骨。

而餘家二少爺餘明隴,也和其他人一樣找不到全屍。餘府發人去尋,因在被野狼拖去狼窩的路上發現了二少爺的貼身玉佩,玉佩泡在滿是血塊兒的血坑裡,眾人看到後臉色全都變白了。方圓十里遍處尋,也尋不到他的蹤跡。沒有辦法,餘府在報了官後,也只好預設二少爺不幸遇難。

訊息傳回餘府,四叔因死的確當,當天便辦了喪事。在給四叔正式出了殯後,二少爺餘明隴的喪事也開始操手。

【餘府大院內】

一位滿臉長著褶子的老婦人歪坐在堂屋的正座上,握著溼手帕的手無力地垂在腿上,眼角縱橫著乾涸的淚痕。

“我的兒走的慘淡,二十出頭便孤身赴了黃泉路,這年歲走的屬實不應該。雖說我是吃了幾年齋飯,悟了幾分佛心。不過真當遇到這份遭遇時,我這當孃的,真心是不能放下,也自然是看不開。”

二少爺府上的大太太站在老太太的旁邊,滿臉呆滯地喪著頭,哭腫了的眼在含蓄著,一言不發。

還是二太太最為殷勤,只見她早早地領了一個胖乎乎的老太婆候在家裡,尋待著時機插話。

“老太太,事已至此已無力迴天,夫君走的實屬悽慘,您的痛苦我們這些做兒女的都能真切感受……眼下最要緊的,便是解脫夫君的痛楚……這是我自家帶來的仙婆兒,她是最會替陰人辦事兒的。”

“仙婆兒?”

歪坐著的老太太眯著眼,上下打量著面前那位穿著絳袍的老婦。

“你尚且可做些何事?”

“回老太太話。二少哥大去的訊息著實令人難過。陽人生時去的悽慘,變成陰人自然會怨氣十足,不肯輕易歸路……這自然也會擾了生人的氣運。眼下當急要撫了二少哥的怨氣,除了超度寬慰以外,倘若能給少爺尋個伴兒一同趕路,怕是也能消解大多的怨氣。”

“找個伴兒……你是說……給他配個陰妾?”

老太太抬了抬眼皮,遲疑地望著仙婆。

“二少哥生時有妾室,配了冥婚怕是陰夫人會有不甘……”

“唔。”

老太太點了點頭,大致清楚了仙婆兒的意思。她皺著眉,看了看大太太,又瞅了瞅二太太,最後無奈地嘆了聲氣,顫顫巍巍地起身向外走去,就在臨了要出大門時,給了個肯定話。

“給三太太的家眷多置些銀子,尋處好墳塋和老二合葬吧。”

她轉過頭,目光冷淡的掃視著屋內。

“不過你們要記清楚,三太太是跟隨二少爺出去做生意時歿的,不願受辱自盡而亡,這一點你們可要記好了。還有,要遣人去官府稟報此事,以彰我餘府女子之貞烈。”

******

死是一件什麼樣的事,覃浣以前從未深入想過。直到聽說餘明隴亡去的訊息,才開始對“死”這一事兒有了實地的感悟。

沒想到現在,自已竟也要步了餘明隴的後塵,這輩子還真是欠這小子的。

餘府前幾日發話了,官府索要的贖金漲了足足四倍。

因是餘明隴亡故,府裡請了仙婆兒作法,仙婆因此特意為三房太太算命。末了,好巧不巧地發現了自已的生辰八字與餘明隴相剋,仔細核對後,發現原來是叔叔作假,在往餘府送女方的生辰時,少報了一月,竟陰差陽錯地由剋夫便為旺夫。

給人落下把柄的日子自然不好過,餘府趁此作勢要逼自家退婚,還要威脅退還此前當做彩禮的銀兩,覃家被抓現行,自然無可奈何。

出於“人道”,餘府給覃家出了一簽上上策。

倘若覃浣跟隨二少爺一同殉葬,可免於返還彩禮,並且還可以獲得一筆撫慰銀兩,直到將覃浣的父親從官府中贖出。

不過,這個方案自然要保密,餘府凡是伺候過三太太的,都拿到了封口費。

覃浣看著從家裡寄來的“允諾書”,靜靜地看著外面隨風飄揚的一草一木。

做妾本是救父而為,即使自已心中有什麼其他想法,在叔父等其他大人的教導下,自然比不上救父的做法高尚,自已也不再過多思量。

本來自已想的是,做妾也能過活,只不過以後再尋出路便是。可臨到現在,大家卻都說為夫殉葬也是一種高尚的做法,況且此舉也能救父,還真是能一舉兩得了呢。眾人為此無不拍手稱快。

可是現在只有自已為自已悲傷。

凝視著眼前放在桌上的毒酒,覃浣的視線延伸到了遠處正在建造的貞烈牌坊。

或許自已真的應當被稱許為“貞烈”,不過這都是外人自我陶醉後的殊榮。自已每次都是聽著外人走,一切榮譽都是由外人賜予。這種貞烈真的是自已所需要的嗎?

或許有時候真的可以為自已活一把。

到了陰間可以嗎?大抵要到下一世了吧。真希望下一世能做一隻貓,這樣就可以聽不懂別人在說什麼,做一個傻傻只懂吃的歡喜貓也不錯。

穿著壽服的覃浣突然笑了起來,酒水順著嘴角流下,滴落在地面上。

過一會兒,在吳媽的示意下,僕役們將大門推開,門外的喇嘛吹著號角,蹦蹦跳跳地湧了進來。

院內哭聲一片,法師設壇作法。

餘家二少爺餘明隴的葬禮這才算是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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