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滁將乾爹的毛領撿起來,拍掉上面的碎雪,給金卯戴上。

“地下雪這樣厚,你這一跪起來,得落下毛病。”

金卯擦掉眼淚,搖了搖頭:“我不怕。”

只是瘸腿而已,總比丟掉小命強。

崔滁半跪在金卯面前,揩掉他嘴角的血:“別恨乾爹。”

金卯:“是我連累了乾爹。”

認罪都來不及,怎麼會恨呢?

崔滁心疼的看著這張凍得森白的臉。

這是他和乾爹養出來的寶貝疙瘩,因著性子文靜寬和,從來不針對人,得了好東西還會分給底下的小子們,大家都喜歡他,處處替他說好話,崔蘭也就從沒打過他。

可一進了永巷,寶貝疙瘩就被人弄得遍體鱗傷,不是跪就是打……

連崔蘭也狠狠扇了他一耳光,繼續讓他跪雪地,藉此平息陛下的怒火。

崔蘭位居十三太保之首,功夫深,下手自然狠,金卯半邊臉都青了。

崔滁拿手背碰碰那冰冷的臉頰。

“名聲徹底壞了。”

金卯目送那三具屍體被人抬走,啞聲道:“連累了乾爹和兄長們,金卯萬死難辭其咎!”

“成天說些不吉利的話。以後別管他們,自已過好比什麼都強,你萬事愛往心裡去,也不跟人說,為兄在呢,難過要找我啊,能收拾的我給你收拾,收拾不了的咱一起罵他。”

金卯輕輕推開他:“你先進去,陛下身邊要人服侍。”

金卯在皇莊門口跪著,一直跪到深夜。

皇莊裡的人也跪著,跪在元和帝旁邊,一直跪到元和帝處理完今天的摺子。

屋裡一片死寂,元和帝久久地看著這個兒子。

“還欠點火候。”

賀寅抬抬眼皮:“兒臣吃了半年糠,腦子壞了,看到別人欺負兒臣的奴才,就想著發火,萬萬想不到什麼是火候。”

元和帝:“這頗多怨憤要全部發洩出來才好,繼續說,不然又要去外面殺人了。”

賀寅叩了一個頭,繼續說道:“父皇明察秋毫,兒臣確實有許多話講,按老祖宗定的規矩,親王每年祿米五萬石,鈔二萬五千貫,錦四十匹,苧絲三百,紗、羅各一百,絹五百,冬夏布匹各千匹,棉兩千斤,鹽兩百引,茶千斤。”①

“兒臣戴罪在身,以上各物俱應減半,合米二萬五千石,鈔一萬二千五百貫,錦……”

元和帝捏捏山根,向崔蘭說道:“瞧,兒子向老子討債來了。”

崔蘭垂著頭。

賀寅跪得筆直:“父皇若是不想給這些俗物,不如將兒臣逐出宗譜,反正過得比庶人還寒磣,何須擔著那皇室子孫的虛名,給老祖宗丟臉?”

“譬如今日,您的愛女心血來潮就要欺負草民的僕人,若是連這一個小僕都留不住,那不如給一個痛快,全部拿走,草民也好自尋生計去。”

元和帝抄起杯子,重重地砸在他肩膀上,怒不可遏。

“草你孃的頭!你玩太監,你有理了?!”

“誰看到兒臣玩的?”

貞元帝懶得和他掰扯,擺手:“快滾!”

賀寅磕了一個頭:“兒臣告退。”

他出來時,人大都歇息了,皇莊一片死寂。

雪地上只有賀寅踩出的沙沙聲。

“金卯。”

地上的人沒吱聲。

賀寅半跪下去,將凍僵的人摟在懷中,吻吻那青紫的嘴角。

“打得真狠。”

崔滁從暗角里出來,說道:“九殿下,把他交給奴婢吧,您的房中自有勤快美貌的宮人伺候。”

賀寅沒看他,徑自抱著金卯穿過深深庭院,來到自已的寢殿。

殿內有三個宮女,三個太監,如崔滁所說,都是姿色上乘的人。

賀寅:“出去。”

宮人們悄無聲息的退下,他將金卯身上那件外袍撂開,把人搓熱乎,塞進被窩裡定定看著。

須臾,俯下身去,順著金卯的眉心、鼻尖,吻到唇。

“他們都要欺負你,”賀寅呢喃道,“全都殺了,好不好?”

床上的人昏迷不醒。

賀寅躺下去,將裹在被子裡的人抱入懷中。

君淑坐在橫樑上瞧著他。

“閻王用情至深,他要是知道你為了他想殺了所有人,一定會感激涕零。”

賀寅輕聲答道:“有這功夫,不如去東廂殺了崔蘭,他害你家破人亡,你取他狗命,禮尚往來。”

當年君家人大都死在崔蘭手下。

君家滅門後,崔蘭就進了司禮監,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掌印。

君淑輕巧地跳下地,酸著臉摸了摸肩。

“殿下若是沒給那兩下,這事說不定就成了,自殿下把民女肩膀紮了兩個洞後,民女生不如死,拿東西尚且艱難,如何能殺崔掌印?”

賀寅:“有什麼高見,長話短說。”

君淑:“你把人家的兒子帶來這是非地,崔蘭良心發現,把人撤走,不準備殺你了。”

賀寅笑意幽涼:“那就按你說的做吧。”

君淑眨了眨眼:“我說什麼了?”

賀寅懶得跟她裝蒜,單刀直入的問道:“人都在哪候著?”

“……期門,我是來殺你老子的哎!”

期門是皇莊不遠處的山坳。

賀寅點點頭:“刀磨快些。”

“明晚行動如何?”

賀寅:“……”

他冷琉璃似的眸子定定瞧著君淑:“和孤玩文字遊戲得先交上腦袋。”

君淑趕在這魔頭抽刀前溜之大吉。

她行動快捷,從明溪竄回永巷,只用了一個時辰,累死了一匹馬。

君淑渾不在意的丟下死馬,進了那破敗的院子。

春宴正搗鼓藥臼,旁邊蹲著一個和長得她一模一樣的女孩兒。

那女孩兒一看到君淑,連忙跳起來,嬉笑道:“孃親!”

君淑殘忍一笑,撕開人皮面具,彎腰瞅著她:“你瞧我是不是你娘?”

女孩兒無措的愣在原地,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哭什麼?動不動就哭哭啼啼,女兒有淚不輕彈,免得別人說你軟弱,懂?”

女孩兒捂著臉悶聲抽噎:“可、可是,春宴想要孃親——”

春宴用力砸掉石杵:“君茗,你能不能當個人!”

“她要哭,幹我何事?”

春宴將藥臼裡的汁液倒出來,端著碗,陰著臉把女孩兒提起來:“別哭了,去見你娘。”

三人進了主房,挪開床,床下是個地下室。

石穴裡瀰漫著濃濃的藥味,裡側有張床,床上的人劇烈咳嗽著。

春宴舉著蠟燭,來到床前,燭光照著那被毀得無法辨認原貌的臉,女孩兒驚恐地跑開。

“妖怪!”

“咳咳咳!”那形容恐怖、雞骨支床的病患咳得撕心裂肺,肺部幾乎發出了嘶鳴聲。

她喘息著,難聽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響起來:“閶闔,以後不要帶她下來。”

閶闔,也就是扮做春宴的女子陰鬱地掃了君茗一眼。

“奴婢知道了,是君茗非要把孩子逗哭,淑姑娘,該用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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