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樊川王府。

賀寅寢殿裡悄然無聲,一盞掛在燈架上的琉璃燈散著朦朧的光暈。

殿內幾乎被黑暗吞沒,空曠得近乎陰森。

太醫院院判端著一碗黑漆漆的湯藥,推門而入。

緋雲打著燈籠緊跟其後,不自覺放輕腳步。

她小心翼翼抬頭,往床上看了一眼。

少年雙目緊閉,臉色白得近乎透明,移燈細瞧,幾乎看不到他心口上的起伏。

這樣的九殿下是緋雲前所未見的,他一動不動,虛弱得好像連一隻螞蟻都能讓他喪命。

院判上前:“殿下?九殿下……老臣給您送藥來了。”

少年死一般寂靜,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怎麼的。

院判道了聲得罪,正要伸手掰開他的嘴,他倏然睜開雙眼,幽寒凌厲的目光落在院判身上。

冷刀似的。

院判不自覺後退半步,彎身道:“殿下,藥。”

少年睫扇低垂,閉了閉眼,強坐起身。

起到一半又跌回床上,緋雲連忙扶他。

他眼神漠然,伸出僵硬的手,緩緩接住藥碗,也不管是燙是冷,囫圇喝下去。

緋雲光是聞著那藥腥味就覺著很苦,連忙端上一碟冰糖。

“金卯給的?”賀寅啞著嗓子,暗沉沉的眸子裡忽然有了點光。

“……是。”緋雲心想當然不是,金公公自從走了以後,就沒來王府打過照面呢。

但她還是違心的答覆賀寅,希望他能開心點。

賀寅掃了她一眼,突然把碟子打翻。

“不是他的孤不要,拿走。”

緋雲望著撒落一地晶瑩剔透的冰糖塊,委屈道:“爺,您自個說的,不許叫金公公知道您生病的呀……”

賀寅冒著一身冷氣,兀自坐了一會兒,抿了抿嘴,躺下,給自已掖了掖被子。

“對,本王說過。”

“你可以收拾包袱走人了,今天就走。”

賀寅頓了頓,翻了個身,背對著兩人:“現在就走。”

緋雲見他莫名其妙生氣,也有點上火了,嘀咕道:“金公公不理人,您幹嘛向奴婢撒氣啊——”

“奴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突然攆人走,宮正大人那裡如何交代?何況奴婢為了去三里巷救金公公,把小毛都送出去了!”

“您自已不喜歡貓,奴婢還心疼自已的兒子呢!”

賀寅冷聲道:“走!”

緋雲抿直嘴唇:“金公公若知道殿下這般易怒,定然也不想回來了。”

賀寅平靜了些,又把身子翻過來,呆呆望著帳頂。

院判從被窩裡找他的手,找了半天才捉到,掐了會兒脈。

院判疑惑道:“王爺這個病症好了多年,怎會突然復發?可是吃了什麼忌口的東西?”

床上的人緩緩說道:“它來去自由,孤管不了它,孤想吃什麼,也不消向它稟告。”

院判:“……”

天家父子祖傳的壞脾氣,也就是他手上掌握著別人的隱私,才能讓人稍微容忍些。

這要放在自已家,早晚得讓他知道什麼叫祖宗家法——

院判默默把賀寅的手鬆開。

忽然,少年眼球上翻,十指彎曲,渾身僵冷的顫抖起來。

方才還撒脾氣的樊川王一瞬間就像變了個人,彷彿被魔鬼上了身。

這個行走在無邊荒漠中的逆旅人,宛如即將枯死的魚,垂死掙扎著。

他好像要抓住什麼,拼命張縮僵化的手指。

“金……”

金卯,我喘不過氣了。

我的愛人啊,你幫幫我好不好?

以你的名字,救我於苦海。

“金、卯……嗚……”

少年從喉音裡發出滯澀的呼喊。

緋雲臉色煞白。

少年病發時說出的話她聽不清,大家都聽不清。

但他的樣子萬分急切,於是緋雲像往常那樣,顫聲問他:“殿下,是叫我們再端一碗藥來麼?”

院判回她:“這藥毒性大,一天只能用一次。”

這老御醫瞧著掙扎不休的賀寅,嘆了口氣:“沒奈何……不好,快綁住他!”

賀寅不可自控的往心口上抓撓著,一晃神的功夫,就把心口抓了三條血痕出來。

一老一少費勁巴拉的去捆他雙手,院判急道:“制不住!快去叫人!”

緋雲欲哭無淚:“王爺吩咐過了,不能聲張!敢叫第四個人知道非得把奴婢的皮扒了!”

“哎!那老夫……”院判一針紮在賀寅脖子上,他動靜終於小了些。

兩人連忙把他雙手捆好。

一個時辰後,賀寅平復了,整個人都沁在汗水裡。

他凝視著虛空,良久說道:“解綁,走。”

緋雲替他解了綁,退了下去。

賀寅慢慢坐起來,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鮮紅的藥丸。

角落裡的人輕聲道:“殿下,蕭完死了,這世上沒有人能做千歲侯了。”

吃了畫屏春就得立馬服用千歲侯,否則就會像傳言那樣,變成暴戾無常的癮瘋子。

可前些日子績溪來報,蕭完暴斃了。

他沒留下千歲侯的配方。

賀寅沒做聲,許久許久,他把藥丸放回瓶子。

“誰殺的?”

“杵作驗了,他確實是暴斃,死於心梗。”

賀寅揣好瓶子:“豁哦?心梗……氣死的還是嚇死的?”

“……”金爽悶聲說道,“能嚇死他的人,一個已經死了,一個還沒出生。”

“那就是氣死的,找君淑問問,她對蕭完做了什麼。”

“是……但殿下怎麼知道是君淑呢?”

賀寅看過去,眼裡燭火搖曳:“大舅哥,你很喜歡問問題?”

“……屬下冒犯,這就去查——”

金爽自已跑去查起來,循著蛛絲馬跡和一些陳年舊事左右推敲。

他理不清線索,乾脆去找枉死城裡的溫玉。

“小玉子,這君淑和蕭完有什麼過節?”

溫玉正拿著搖筒搖色子,側耳細聽搖筒裡的聲音。

金爽一屁股坐上賭桌,低聲道:“殿下說,蕭完是君淑氣死的,你覺得呢?”

“咚——”溫玉把搖筒倒扣在桌上,三顆色子以四五六的數字依次排列,他淡淡開口道:“買情報是另外的價錢。”

金爽:“賒著。”

溫玉瞥了他一眼,緩聲說道:“君貴妃曾是蕭完的妻子,兩人只當了三天夫妻。”

“嗯?可蕭完不是君淑的義舅麼?”

溫玉沒理會他,繼續晃起搖筒:“兩人不敢張揚,三天後宮裡下旨選秀,蕭完親自把人送進宮。”

“咚——”搖筒倒扣,溫玉說道:“一千兩。”

金爽拍拍屁股起身:“我方才只不過想考考你的能力罷了,你以為我真不知道啊?走了。”

溫玉撩起眼皮。

銷金窟兩個大判官打了起來,差點把閻王殿掀了。

*

初七,秦老寓所左邊的院子裡來了新住戶,聽說是個病秧子。

金卯趴在牆上瞧了一眼,好幾天都沒看到病秧子現身。

院裡靜悄悄的,偶爾能聽到幾聲咳嗽,卻不見人。

金卯趴在牆上,細聲細氣的問對方道:“你好麼?”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開局成為炮灰,我手拿劇本躺平

君臨JUN

行醫奇遇傳記

清風書齋

國運,千面萬相

風從林

糙漢的腰不是腰,總裁奪命的彎刀

國服貂蟬富得流油

黎明陷落前

齊殊

攤牌了,我掉進了大佬窩

是幻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