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老僕明叔給賀寅開了門,將他端詳片刻,視線往下,看向被他攥在手裡的狗,說道:“是九殿下吧?”

賀寅冷聲道:“孤找金卯。”

“小公子不在此處。”

“孤在這裡等著,他總會來。”

賀寅提著狗往院中走去。

鋪著青石磚的院中小道一塵不染,雪厚厚的堆在路兩邊,寓所左廂房裡傳來一陣陣打鐵聲。

明叔解釋道:“這是周先生在鍛刀。”

賀寅嘲諷一笑。

秦老把金卯帶走這事刺激到他了,所以從宗人府開始就無差別傷害所有人——連路邊走過的狗他都得抽一鞭子。

呵,金卯是不是說過,自已就算喜歡狗也不會喜歡他?

為夫今天就殺只狗給他瞧瞧!

這會兒賀寅正在火頭上,對那位名震江東的打鐵狂人自然就沒什麼好感。

“周景舒麼?難為她一個弱女子有如此愛好。”

“……”明叔心說,你看到她就知道她不僅不弱,而且能和你一較高下了。

賀寅冒著冷氣,等到日上三竿,那一老一小兩個老弱病殘才緩緩挪進院門。

他一聽到動靜,連忙把氣息奄奄的狗丟開,跑去院子裡。

“阿奴——”

“你是何人?!”秦老厲聲喝道,“此處不接待無名無姓的浪客,出去!”

賀寅嘴角牽起一個冰冷的弧度,行了個晚輩禮。

“大雍皇室第九子賀寅玄弋,拜見秦老先生。”

“原來是夜鬥逞兇的九殿下啊!祖宗家法三百條,殿下犯了大半,此時不在宗人府誠心悔過,來老夫寓有何貴幹?”

“晚輩聽聞秦老歸京,特來拜訪——”賀寅看著金卯,笑著向他張開手臂:“阿奴,來我這裡。”

金卯捻了捻袖子,站在秦老旁邊,低著頭沒看他。

秦太傅咬牙切齒:“金家覆滅,阿奴已死!殿下要找阿奴且下黃泉,金卯,你且進屋——”

金卯抱著滾地錦,沒看面若寒冰的賀寅,徑自爬上那兩級臺階。

明叔望著他脖子上的痕跡,老眼一酸。

“小公子還記得老奴吧?”

金卯輕聲道:“記得的,明叔。”

明叔低頭擦了擦眼睛:“十年白駒過隙,故人凋零,可惜當年事發時先生遠在遼東,沒能護住公子們……瞧我,年紀大了就總想起那樁心事,老奴給小公子見禮,小公子受苦了。”

說著,輕輕將他推進左廂房,自已站在門口,盯著爆發邊緣的賀寅。

院外一陣轟動,鑾駕停在門口,元和帝狂奔入院。

“先生——”陛下慌忙把賀寅別到一邊,向秦老行了個全禮。

秦老冷臉看著父子倆。

聖駕到,廂房裡的人仍舊打鐵不輟,修長手臂高舉,鐵錘重重落下,在熱鐵上砸出一簇火星。

她頓了一下,細細翻看著即將成形的刀面,旋即將其丟入廢捅,繼續往模子裡灌入橙黃滾燙的鐵汁。

這身量頗高的女子沒看金卯,也沒理會院中的幾位神佛,泰安自若的拎起大錘。

“江東周景舒。”

“雲間金卯,見過師叔。”

“小鶴,我知道你。”周景舒聲線清冽平緩,砰的一聲,砸下重錘,“男人的手帕好親麼?”

金卯臉上一燙,侷促的摸了摸貓。

須臾,他嘆了口氣:“我現在做夢都想回到過去,給自已一巴掌呢……”

周景舒終於回頭看向他,這是一張妍麗白皙的臉,眼底古井無波。

周師叔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視線,沒說話了。

“砰——”鐵花四濺。

金卯抱著貓,往院中瞧去。

賀寅跪在雪地裡,兩肩上各頂著十匹磚,正一瞬不移的盯著這邊。

金卯被他的眼神燙了一下。

賀寅彎了彎眼,用口型說道:我、愛、你。

金卯團去賀寅看不到的角落裡,望著鐵花出神。

“過來。”周景舒指指風廂,金卯便乖覺的上前去,給高爐鼓風。

秦太傅怒道:“不許看他!當年事當年風,金爽生死不明,金家便只剩這麼個殘根敗苗,天家還要叫他死無葬身之地麼?”

陛下陪著笑臉:“先生誤會了,朕與金衡的較量,罪不及子孫。。。”

“那就讓他從東廠出來,廂房裡那個孽徒忙著伺候那堆鐵疙瘩騰不出半點空,這小蠹享不來天家的恩福,正好給老夫端茶遞水——”

秦太傅看向元和帝:“這個人陛下給是不給?”

趙虎微微睜大眼,瞅瞅如遭雷劈的陛下。

天下座師的茶可不是誰都能端的,譬如那邊垂手侍立的老僕明叔,乃是元和帝早年間的丞相。

老先生既然發了話,就是要把金卯和陛下放在同門的位置上了。

趙虎能爬上權利頂峰執掌一國批紅,自然不是蠢人,立馬就反應過來——老太傅跑去三里巷搞這出雷聲大雨點小的陣仗,其實是聲東擊西。

他早料到天家父子的反應,故意把父子倆招來寓所,光明正大的給金卯撐腰呢!

元和帝顯然也悟到這層意思了,抗議道:“先生!您可別開玩笑了,這小脆皮說起來還是朕的子侄輩,您覺得他叫我一聲師兄,合理麼?”

“陛下既然有萬般言語,當初為何要一意孤行?”秦太傅冷酷道,“他全家都死光了,老夫正巧也是個孤人!今日便冒天下之大不韙,將他過繼到膝下當子孫!陛下還有什麼說法?”

元和帝見秦老退步,立馬就笑了起來:“先生的做法自然是絕妙至極,玄弋,你可都聽到了?”

賀寅:“知道了,兒臣會和阿奴一道服侍爺爺。”

秦老差點被氣厥過去。

“誰是你爺爺?!滾——”

天家父子被攆出門。

……

當賀寅一個人跨進樊川王府時,整個王府的人便知道,接下來的日子不好過了。

大家如履薄冰,能不出現在王爺面前就儘量躲好。

王爺寒著臉劈了一株在他現在看來十分礙眼的合歡樹,拎著斧子問緋雲:“你們夫妻是如何恩愛的?”

緋雲連忙道:“王爺,奴婢還沒許人呢……但頗有些秘訣!”

她紅著臉描述起來,看看賀寅越發陰沉的臉,突然心領神會,知道自已理解岔了。

王爺不懂“夫妻恩愛”這四個字連在一起是生命大和諧的意思,他看起來也不缺夫妻恩愛的秘方,他缺的是人性!

一個人要是連基本的人性都沒有,他怎麼能理解枕邊人的感受呢?

所以他要問的,其實是怎麼挽留金卯!

緋雲看著賀寅,幽幽道:“家暴的話,是絕對不可以有的……”

——

番茄,NTMD!我究竟犯了什麼天條,非要在星期六停止分發?

首秀無了!

究竟是誰,哭得這麼大聲啊?!

難道是我麼?

呃!啊!!!

番茄,你惹到我算是惹到棉花了!(無能狂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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