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一般的洗手間裡迴盪著陶芷蕊斷斷續續的抽泣聲，聽得令人心煩生厭，白羽不禁翻起白眼。她心想如若是這般硬氣就別糾纏無辜的人啊！可是往往這勁頭上的女生都不會聽道理，理不清也道不明。
“我不想和你吵，你趕緊洗完回課室。”真的是躲不開還就不會逃嗎？開玩笑！
白羽正準備腳底抹油，溜！
不曾想看似軟弱可欺的陶芷蕊似乎和她槓上了，她一轉身直接擋在了白羽跟前不讓她跑人。陶芷蕊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下激動的心情，正了正音道：“你不是覺得我就該知道什麼嗎？你倒是說個清楚！憑什麼？你們憑什麼這樣對我？！”
這無理的指責聽得白羽臉色一沉。
她今兒難得早早到校就趴在課桌上睡了個覺，這覺睡得死沉死沉的發生了啥也不知道，只是被老師叫醒以後觀察周邊約莫知道啥情況，就這還得替那群王八蛋背個鍋？
“大姐，你找錯物件了，我和你，不熟！”
“就算不是你，難道你沒有把我當成熱鬧看嗎；難道沒有冷眼旁觀嗎？難道你有為我說過一句話嗎？難道你忘了我們以前多好了嗎……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偷偷和我疏遠……為什麼你不能告訴我？難道一定得把我當陌生人當一個笑話嗎？！”陶芷蕊從喉嚨裡怒吼而出，話語間卻每字每句都在痛斥另外一個人，直把白羽吼得思緒混亂。
白羽在心裡直呼真不可理喻！
陶芷蕊整個人渾身發抖，她的身體和神經都繃得緊緊的，眼眶中的淚水一直止不住地洶湧而出，一顆顆豆大的淚珠滴落在地上如花一般綻開。
“我算是明白了！我還以為你是個好人，你根本就和那些人一樣！都是一丘之貉！！”她顧不得抹淚，由著積攢多時的怨氣和不忿隨著心中的那股氣似洪水般迸發。
白羽再也受不了平白無故地被遷怒，簡直是莫名其妙！
她連聲嘖嘖，冷傲地翹起下巴，滿臉嫌棄之色地睥睨陶芷蕊嘲諷道：“哼！你也只會把脾氣給一個幫助你的人，活該被欺負！”
“沒有！我沒有！”
“你就是個膽小怕事的慫蛋！就是你，從一開始預設了小打小鬧才會任由事態往下惡化！你還好意思遷怒別人？你他媽早有這氣魄至於有今天？”尖酸刻薄的言語就像一把尖尖的利刃，生生地劃開陶芷蕊懦弱的心，讓她看到自已一直不願正視，逃避面對的問題。
她下意識咬著唇，努力從牙縫中擠出：“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麼……”
白羽雙手插進褲兜裡，側著頭繼續不屑地反問：“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丟失那些小文具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收到紙條的？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被畫書本塗課桌的？你有去為自已發聲嗎？還是說你藏在自以為安生的龜殼裡躲得好好的假裝風平浪靜，還是說不好意思撕破你績優生的臉皮子！”
“你…你都知道？你通通都知道？”陶芷蕊驚得聲音都止不住顫抖起來“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去制止啊？為什麼一直當個旁觀者而不去說上一句啊！”
白羽不禁搖頭輕笑：“呵，那你呢？那你在幹什麼。”
“我？我不知道是誰做這種低俗惡劣的惡作劇，我還能怎麼辦？無憑無據的，我可以和老師們反映嗎？我連是誰都不清楚……要是說了，老師們會怎麼想我，想我是個怎麼不得人心的班幹部才得受到同學如此針對麼？我能和我爸媽說嗎？他們每天忙得陀螺似的，每天相處見面的時間也就那麼丁點，僅僅是晚上睡前過來詢問我學習情況的那一會！要是他們知道了就這麼點小事我都處理不好，會對我多失望啊？！你說啊——”
陶芷蕊徹徹底底地撐不住了，捂著臉蜷縮著腰放聲痛哭起來。她轉過身，雙手死死地抓住洗手檯冰涼的邊沿，一直被壓抑多日的幽怨、自憐、不甘、悲憤種種陰暗負面的情緒如見不得人的蚯蚓交織抵纏破土而出，在此刻終於井噴式爆發！
向來共情能力不高的白羽眉頭緊蹙，這殺豬般的嚎啕聲聽得她左手扶額無奈地輕嘆了口氣，隨即緩步上前默默把水龍頭擰上，她藉著眼角餘光迅速觀察了陶芷蕊，真是個可憐蟲。
她清了清嗓子道：“你現在只有逃和戰兩個選擇。”
陶芷蕊愣了一下，她用力地吸吸鼻子：“逃和戰？這…這次只是個意外，而且她們也只是鬧著玩的吧？我只要不去理她們那些把戲，等過了會兒她們覺得沒意思自然也就乏味了……”
白羽聞言忍不住冷笑幾聲：“都這樣了！你居然還覺得是玩笑？”
“我…我從來沒有得罪過她們啊……”
“蛇在進食比自身體積龐大的不明物體時都會量度一下看看能不能吞，你現在就是被量度…”白羽猛然咬了下舌頭閉上了嘴，自覺清楚是自已說多了。多說無謂，她下意識再看了一眼陶芷蕊便獨自回課室了。倒不是擔心惹到周佳佳那群只會欺軟怕硬的孬種們，只是沒必要主動去給自已招惹麻煩罷了。
更何況還只是為了個只會躲在自個幻想裡不肯出來的鴕鳥？
簡直太不值了，她的時間可不能這樣浪費。
聽著白羽越走越遠的腳步聲，陶芷蕊重新洗了把臉，白羽的話讓她聽得雲裡霧裡，似懂非懂。
她是在把周佳佳她們比喻是蛇嗎？可這未免也太誇張了吧。陶芷蕊無法相信這種說法，她的比喻就像存在那充斥著叢林法則毫無法制的動物世界裡，弱肉強食之間的野蠻狩獵行為。
但…這是學校，既不是蠻荒亦不是森林草原。
“……叮叮叮……”
尖銳的下課鈴聲劃破了寧靜，她猛然回過神來，星期一早上的第一節班會加複習回顧課就這樣荒廢掉了。
陶芷蕊鼓足了勁深呼吸了幾口氣讓自已狂砰亂跳的心臟，激動的情緒也逐漸平復下來，她昂起驕矜的頭顱，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邁開步伐伴著清風拂面走回課室。當她走進教室門那刻並沒有等來想象中同學們異樣的譁然聲，班裡還是平時的老模樣，吃零食的、聊天打鬧的還有看課外書的……
意外的是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人上前來問候安慰她一句，非常默契。
她就像是抹空氣，所有人似乎都看不見她的存在。她瞥了眼白羽座位那兒，她也還是老樣子，趴在課桌上繼續纏綿周公。
陶芷蕊的心裡有點空落落的。
她摸索著從抽屜裡拿好下一節課的書本卻摸到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小紙條。
“對不起。我…你要小心了。”紙上面深深的摺痕看得出它的主人在寫好摺疊時不停地用力來回壓，工工整整又熟悉的字跡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誰。陶芷蕊輕快地疊回紙條夾在她最喜歡的本子裡。她想了想，還是輕聲對小米說了聲謝謝。
一直低著頭裝作忙碌的小米終於停下手裡的筆，抬起眼滿是愧疚的歉意，她用力努了努嘴卻還是怎麼也說不話來。
陶芷蕊不再糾結彼此生疏了的關係，她點點頭微微一笑，默不作聲地和小米那課桌挪開分出了一拳頭有多的距離。小米悵然若失她的變化，眼看著陶芷蕊正忙不迭掏出紙巾清理書本上的可樂汙跡卻也吱不出半個聲響。
“你沒事吧？”刻意壓低裝作氣泡聲的油膩音嗓裡滿是討好親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