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75年-天氣晴
林言難得的起了個大早。
站在院子裡感受著氣流在孤兒院上空刮過，然後又被一股子奇怪氣息給弄的偏折開來。
他突然就感覺自已和這股子風也差不了多少。
“剛回到華夏，又得去雲貴那地方到處跑，真是一輩子的勞碌命。”
打著哈欠，林言站在院子裡伸了伸懶腰。
找到腳踏車，林言推開院門跨上小車就竄上了公路。
每當心情不太美妙的時候，他總是喜歡騎車出去逛逛，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
公路兩旁的樹木還是那一種鬼樣子，半黃不青的葉子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灰塵。稀薄霧氣在整個道路上瀰漫著，稀稀拉拉幾個車輛打著遠光燈在公路里呼嘯而過。
沿著公路一直走，林言終於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鐵質標牌【粥頂山風景區】。
沒什麼特別的意思，他就是想要重新來這裡看看。
不得不說軍方的效率很快，事情僅僅發生了一天，整個粥頂山上戰鬥的痕跡都已經被消弭的一乾二淨，只有幾條被扯起來的黃色警戒線宣告著這裡曾經有過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
停好車踩著臺階上了山。
林言這才發現山上竟然早早就有了人，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已認識的。
“林言？你來粥頂山幹什麼？！”
山上，陳平看著林言面帶錯愕，他真沒想到林言回來這個地方。
林言也有些尷尬，畢竟前天第一次見面是有些不愉快的，不過還是回應道：
“額，心裡有點煩，來粥頂山上逛逛。”
“你呢，你來粥頂山幹嘛？”
陳平沉默了一下，隨後語氣低落的說：
“前天死了不少人，我心裡總是過意不去，就想著來山上看看。”
“嗨，眼下這個世道，哪有不死人的，看開點。”
林言擺了擺手，卻沒想到換來的是陳平的怒目而視：
“你們歷史聯合會，真是一副冷血做派。”
“整個粥頂山死了這麼多人，前天你們那個會長說要把那些武警靈魂抽出來做成戰鬥木偶，今天你又在這裡一副無所謂狀態。”
“林言！他們是人，是武警官兵，不是那些什麼機器木棍製作起來的工具。”
陳平越說越激動，絲絲縷縷紅色霧氣在他腳下冒著火星鑽出來。
林言看了一眼，一道黑色霧氣隨著在腳下蔓延而出，將那幾道紅色霧氣強行驅逐。
“控制點情緒，這裡是在山上，你那霧氣帶著燃燒效果，一不小心著火了怎麼辦？”
林言撇了撇嘴道，隨後看著陳平伸出右手食指畫了一個圈。
“歷史迴圈。”
“什麼？”
陳平一下子愣住了，他不明白林言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看著陳平那眼睛裡透露著清澈的愚蠢，林言嘆了口氣解釋道：
“你們這些富家子弟估計是不允許接觸到這個東西的，你真的要繼續聽嗎？我怕你家長回頭找我算賬。”
陳平突然想起來前天副書記李襄面對海淵時也是這個態度，心裡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這也不讓聽，那也不讓聽，他這個人就是什麼也不配知道不成？
想到這裡，陳平斬釘截鐵道：
“說就行，家裡出了什麼事，我幫你頂著，不會讓家裡碰你一根汗毛！”
“那好吧，我說咯。”
林言笑了笑，其實有些話他早就想說了，這些貴族子弟從小就生活在溫床裡，哪裡知道外面真實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
就是不知道直到真相之後，這位京都富家子弟還會不會是現在這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伸出手指了指昏暗天空上面的天墟，林言開口解釋道：
“天墟，這個東西是一艘歷史逃難飛船我不用多說，但你們不知道的是，早在很多年之前，天墟就已經展開對地球現境的侵蝕了。”
“什麼！”
陳平一下子愣住了，這些從來都沒有人告訴他。
他一直以為天墟除了砸落一些東西形成生境以外，不會有任何其他的威脅。
“海淵，你可能沒有聽說過這個詞。”
沒有管陳平那股子錯愕神色，林言自顧自繼續解釋道：
“天墟錨點，也就是天墟歷史和地球現境歷史連線點，它具體位置在太平洋中部，因此也被稱為海淵，大量天墟歷史造物和歷史聯合會在此處混戰，非常危險。”
“你沒去過那裡，你一點也不知道。”
“什麼死人，什麼生命，在那裡就像是太陽底下的雪花一樣脆弱。”
“數以百萬計的人類在那裡和天墟上下來的東西展開對決，每天死掉的人數不下於十萬人。”
“你可以猜想一下，死亡人數如此之大，頻率如此之密集，這麼多人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林言深深看了陳平一眼，還沒有等他說話，就已經說出了答案。
“從各國抽調出來的，你們這些貴族子弟當然不會被選中。”
“但那些處於社會底層和中下層的人呢？”
“他們基本上都被訓練，然後被各個國家抽調到我們歷史聯合的手裡面，隨後被派往海淵作戰。”
“而在海淵，不會存在真正意義上的死亡的。”
“你每一次死亡之後，靈魂都會被現世之書從記錄裡重新篆刻出來，然後再次投入事先已經被鍛造好的軀體，隨即再度投入那名為海淵的戰場。”
“一次一次，直到你靈魂崩潰，然後被迫剝奪意識投入現世之書，為這件神器充當運轉的資糧。”
“所以這些武警官兵，他們能夠在戰鬥裡得到真正的死亡，這是他們的榮耀。”
“我很尊敬他們，但我就是看不慣你們這樣的貴族假惺惺的過來哀悼。”
“陳平，你們不配。”
林言將最後一句話咬的很重，他注視著陳平的臉色逐漸變成雪原一樣的蒼白。
很顯然，他從來沒有聽見過類似的話，作為京都貴族，他一直以來被灌輸的理念就是，生境和恐怖組織是整個人類最大的威脅。
加入特種部隊，為整個人類安全而奮鬥，他一直感覺自已已經做到最好。
但他還是遠遠低估了這個時代的黑暗。
“當然，我沒有貶低你們功勞的意思，你們在現境裡打擊恐怖組織，維持整個社會的秩序，這也需要很大的努力。”
“但是，請不要以後再隨意的談論生命的珍貴了，也不要擺出這一副悲天憫人的態度。”
“你們的命之所以現在還存在著，正是因為有無數人在將那些最恐怖的黑暗阻隔在現境之外。”
“好好的幹好你們華夏本職的事情，這就夠了。”
說罷，沒有再管陳平那低下的頭和握緊的拳頭，林言轉身朝著山下走去。
他說的夠多了，原本只是想要來散散心，誰能想到陳平會在粥頂山上，很明顯這個心是散不成了，還不如去別的地方逛一逛。
但就當他馬上就要下山的那一刻，身後卻是傳來了一道堅定聲音：
“林言！我會去海淵的。”
林言有些吃驚的回過來頭，正對上山頂上陳平那握拳緊繃的身體。
笑了笑，林言衝著他擺了擺手：
“那祝你好運，陳平。”
這是林言第一次完整叫出陳平的名字。
也是即將雲貴前叫的最後一次。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