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疑心
豔陽西墜，星月漸明，京城高張燈火，裡坊遍開。放眼之處，滿目盡是漫天火樹銀花，八街九巷，處處人聲鼎沸。
唯有一女子，鬼鬼祟祟，不時環顧四周張望，順著她步伐的方向，便是吟春苑了。
洛雲寒跟了她很久了，從她出門那一刻，他便一路跟隨。
這還要從幾日前，他發現她躲在沈星遙的寢殿外的窗下說起，直覺告訴他，曲月凝躲在沈星遙的殿外，絕不是偶然那麼簡單。
於是他派霧霖盯著她，只要一有動靜就通知他，果然不出幾日，就讓霧霖嗅出了蛛絲馬跡。
洛雲寒決定親自上陣，會一會曲月凝此番將要見的幕後之人。
曲月凝終於拐進了吟春苑。
“春娘，白公子人呢？”她一見到春娘，趕緊問起貴人身在何處。
“他讓你先去樓上包廂裡候著，現在他不方便同你會面。”
“哦，好。”她忐忑不安地上了樓，還是此前與白公子見面的那間包廂裡，此刻屋裡空無一人。
她握住桌案上的茶壺，給自已倒了一杯，一口灌了下去。
那日自她蹲在沈星遙的寢殿外，偷聽到裡面的對話，她就覺得這裡面大有文章，心想著得趕緊通知貴人，於是飛鴿傳書一封，約了他今日在吟春苑裡一聚，哪知眼下已經過了約好的時間，白公子卻遲遲不現身。
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吧？
她正尋思著，卻聽見樓下大廳裡傳來了春孃的招呼聲：“喲，這不是五皇子嗎？好久不見呢？今日怎麼想起來我這吟春苑了？”
五皇子？洛雲寒？他怎麼突然來了？
她大驚失色，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要是也上了樓，進了這包廂，她該如何跟他解釋？
她環顧一圈，不知該躲去哪裡，正犯愁，卻又是聽見春孃的聲音：“五皇子，您先這裡稍坐片刻，我去讓柳姑娘來陪你。”
一陣急促的腳步後，包廂裡進來了人，她以為是洛雲寒，嚇得閉上了眼。
結果竟是春娘略帶責備的聲音：“你怎麼還在這裡？還不快走？”
“可，白公子呢，我們約好了啊。”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遭人跟蹤都不知道？”春娘快步走至廊道，往下探了一眼，確認洛雲寒還在大廳裡同柳鶯歡相談，才放下心來。
“我讓柳姑娘拖住他，你趕緊走。幸虧白公子未雨綢繆，在你來的路上就發現了你遭洛雲寒的跟蹤，單方面取消了這次會面，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洛雲寒是跟蹤了我來了這裡？”她明明已是小心謹慎，卻還是被洛雲寒發現了？
“不然呢？”春娘沒好氣道，“你做事也太不穩妥了，如今洛雲寒已經對你起了疑心，怕你以後在宮裡也待不長了。如今已是打草驚蛇，這段時間你要沒什麼事，就不要跟白公子聯絡了吧。”
所以，她現在是暴露身份了嗎？那豈不成了棄子？自已是不是就失去了價值，很快就會被當成棄履？
“春娘，我求你了。”她一激動，猛地緊緊抓住了春孃的手臂，“你幫我向白公子求求情，讓他不要因此就遺棄了我，若是遭到了他的厭棄，我該怎麼活下去？”
“哎喲，你鬆手，你抓痛我了。”春娘掙脫了她的手，眉頭一緊，正色道，“白公子什麼時候說要遺棄你了？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洛雲寒還未必發現你的身份，你何必在這裡自怨自艾，亂了陣腳？”
“他一路跟著你，只能說明眼下是對你起了疑心，但還不能確認你的真實身份和你留在宮裡的目的，倘若他真的已經查到了什麼，你覺得你還能留在他的身邊嗎？”
“那，那我該怎麼做？”
“回去。”春娘拍了幾下被她弄亂的衣袖，“你就回到他的身邊，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就當作沒有發生今天的事情。”
“那他要是問起來呢？”她垂下眸，仍是掩蓋不了內心的緊張不安，唇瓣不住地顫抖起來。
“我的凝兒，你可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我一直覺得你是我所有姑娘裡出類拔萃的那一個，怎麼到了現在，你就犯起了糊塗？”春娘瞪大眼睛看向她，握住了她的手，“你先冷靜下來，等你回到宮裡，洛雲寒要是真的問起來，你就說你來吟春苑探望我，不就可以了？”
“你原本就是出自這裡，吟春苑就是你的孃家，姑娘嫁出去了，偶爾回趟孃家，見見孃家人，也沒什麼問題吧？他還能懷疑你什麼呀？”
“對對對，春娘，你說的沒錯。”聽春娘這麼一說，曲月凝心裡的所有不安這才一掃而空。
“現在你趕緊回去，記住白公子說的，最近這段時間，為避免洛雲寒再懷疑你，你沒什麼事情就不要聯絡他了。”
“好，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春娘你保重。”
“嗯，我會的，快走吧。”春娘拍了拍她的手。
御花園中央的池子裡，四周遍佈著假山，高低起伏，前後錯落，松柏掩映，甚是隱秘。
洛雲寒與霧霖時常會在此處密會。
“什麼也沒發現嗎？”這一點出乎了霧霖的意料，他原以為這次洛雲寒親自出馬，準能抓個現形，“會不會是我們誤會了側皇妃？”
“不。”洛雲寒搖頭，臉上堅毅的神情裡還多了一分確定，“他們一定是搶在我們之前，已經掌握到我們的行動了。”
他確定曲月凝一定有問題，只是她是去見誰？她的背後之人到底會是誰？現下他無從得知。
“那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
“眼下曲月凝的幕後之人已經知道了我們在查他，他就一定會有所收斂，怕是這段時間裡，他就不會再有任何行動了。所以我們就要給他們製造點假象，將她背後的那個人引出來。”
他將雙手搭在了霧霖的肩膀上，眼裡含著的笑意瞬間就被深沉所取代了，“曲月凝既可以為他所用，同樣也能為我所用。”
“殿下打算如何？”
洛雲寒湊近他的耳畔，雖只寥寥幾句，卻引得霧霖連連點頭。
明月高懸，清輝灑滿池水山間。夜已深，月色流轉，如夢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