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梅市迎來了第一場春雨。
或許是來得早，來得急，新年的喜慶全被他沖掉了。地上的煙花屑被洗刷乾淨，渾濁的流水一下子溜走不見，地面重新潔白。
“今年這雨啊，來的太早了。估計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嘍——”爺爺慢慢地摸著鬍鬚，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他坐在門前的搖椅上，頭髮稀疏斑白，有一下沒一下動著。
江流音置若罔聞。爺爺這神神叨叨的樣子，她早就習慣了。
外面的雨如斷線的珍珠，越下越急，屋簷上時不時滴水，窗戶被拍打得發出聲響。
“爺爺，外面雨大，您趕緊進來吧！”江流音扯著嗓子喊，雨越下越大了。
“不急不急，現在這雨啊，下得剛剛好……”爺爺悠長的嗓音混著雨聲，忽遠忽近地傳進屋裡，隔著一層虛無縹緲的紗。
江流音扶額，她就知道！
“爺爺，您要再不進來，奶奶該說您了！”說完，遲流音不慌不忙地給自已倒了一杯水。
爺爺和奶奶是包辦婚姻，在那個年代，一個人就是一輩子。不過，他們感情很好，沒見他們吵過嘴。都是奶奶在嘮叨，爺爺在一旁很聽話。
“老了，管不住孫女嘍。”爺爺的聲音抬高，像是故意說給她聽的。沒多久，老人的身影出現在屋裡。
江流音都不用看，就知道爺爺乖乖進來了。她小口喝著水，不想理爺爺這個頑童。
爺爺摸著鼻子，也不覺得有什麼，自顧自進了裡屋。
窗外的雨彷彿不會停。老人坐過的搖椅還在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地面不時濺起水花。
*
梅中是梅市數一數二的中學。
教學資源好、教資裝置齊全、環境優美……它的優點被人戲稱數都數不過來！
新年的那場雨下得格外漫長。期間幾次停歇都是蓄力待發，等待著下一次的全力以赴。梅中開學快一個月了，雨還沒有停的跡象。
高三1班，下課十分鐘是最熱鬧的時間。
“誒，聽說了嗎？三班的英語老師被調走了。”一個八卦的女生聊起話題。
另一個呆呆的女生不敢相信：“啊？還有一年不到就高考了，怎麼這個時候調走啊。”
“管他！你們覺得誰會接三班這個爛攤子？”前面的男生突然插嘴。
“估計沒人，這個時候誰也不想湊熱鬧吧。”一開始的女生認真分析。
“說得是。”男生停了話題。
“……”
“江絕！英語老師找。”忽然，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靠窗的少年原本看著窗外發呆，聽到聲音稍微伸了伸腰，一副倦容。他拉開椅子，沒管那刺啦刺啦的聲音，徑直走向門口。
教室裡安靜了一瞬，又突然炸開鍋來。“是江絕誒。”微風吹起窗邊的簾子，對教室裡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
*
“老師，您不需要這麼做，學校已經安排了新老師。”聽得出來，這道稚嫩的女聲已經在竭力勸說了，只是她的共情能力有點低吧，這麼幾句話聽上去真是有點乾癟癟的。
江絕都被她逗笑了。
辦公室裡繼續傳出聲音：“江同學，你不用再說了，好好做我的課代表吧。”
是老婁的聲音，一開始聽到“江同學”他都條件反射地以為在叫他呢。然後，聲音沒了。那位“江同學”似乎無話可說了。江絕覺得，他是時候敲門了。雖然他不是有意偷聽的，但他確實聽到了。被他們發現也不太好不是。
“報告——”少年清脆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江流音下意識看向門口，此時，婁老師已經叫他進來了。
“老師，您找我啊。”一進門，少年就坦坦蕩蕩地開口。他神情自然，似乎就是這麼巧地他們談完了他就來了。
江流音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江同學啊，你先回去吧。記得跟班裡的同學說。”婁老師招呼她回去。
“好。”江流音如是說。她平淡地接受了事實，心裡沒什麼抗拒。本來，她也沒想過能說服老師，只不過應大家的要求來老師這裡轉述一些話。
現在話也說完了，她也該走了。
眼看剛來的少年也想跟著走，婁老師叫住了他。“江絕，剛來就想走啊？”
少年已經轉過身，聽到聲音也面向婁老師。他挑挑眉，就這麼看著老師。
江流音已經走到門口，腳步頓住了一會兒又若無其事地開門走了。
身後，她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少年嗓音含笑地反問：“老師，我不姓江嗎？”
雨天的溼氣似乎散去了些，她的心臟突然漏了一拍。
“砰——”是門關的聲音。
江流音回到教室，站在講臺上講了兩個訊息。一是1、2班的婁老師擔任英語老師，而是婁老師說以後3班和1班的英語課一起上，去大教室。
此訊息一出，全班譁然。
“不是吧，老婁當我們英語老師，那不得累趴下。”
“不要啊，跟1班一起上，這不是打擊我們嗎？”
面對同學的不情願，江流音臉上沒什麼表情。她就是個通訊員，只負責傳遞訊息。就這樣，在吵鬧的環境下，她下了講臺。
結果面前忽然兩三個人在那追逐打鬧，其中一個看都沒看前面就往這邊衝，直接迎面撞上了江流音。強大的衝擊力讓她瞬間失去了平衡，直往一邊倒。
江流音微微睜大眼，忽然，一雙強有力的臂膀撈住了她的手臂，僅憑臂力就扶住了她。
江流音借力站好，向對方道謝後，看向“罪魁禍首”。
她皺著眉。平心而論，江流音長得漂亮，這種漂亮得具有攻擊性。此時，她的眼神直白且帶著責怪的意味。
在美貌和眼神的雙重攻擊下，對方漲紅了臉。他拔高了聲音，“對不起！”
江流音並沒有揪著這件事不放。既然對方道歉了，她微微頷首就算接受了。“不要在教室裡追逐打鬧。”
對方點點頭拉著同伴走了。
江流音這才看向幫她的人。男生見她望過來，微微低眸與她對視。他一米八的個頭的確需要江流音微微抬頭。
“謝謝你，季子木。”她的音調平而淡。
只是，同一件事為什麼要道兩次謝。季子木等她走了還在原地想不通。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