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眼是和一個日本鬼子對視,別問沈宵為什麼只要一秒就知道這是一個鬼子,因為他帽子上的垂布實在是太引人注意,再加上中間那個黃色五角星,鬼子無疑。

“啊——”沈宵發出一聲尖叫,險些又暈過去。

“你是中國人?”濃厚的鬼子味兒。

鬼子拔出腰間的刀,沈宵腦子裡瞬間閃過了一萬個救命和十萬個草泥馬。

我現在是不是在夢裡?可是我不是在和賀洺呈看麻葉洞嗎?我不會要被小日本砍死了吧?天哪賀洺呈呢?這是假的吧?假的吧假的吧?假的……臥槽!

刀揮起來的那一刻沈宵緊緊閉住了眼睛,心臟急速泵出血液又回收,所有的注意力都到了頭頂上可能即將落下的刀。

但是刀遲遲沒落到自已頭上,他想,不會自已已經被砍死了因為死太快沒感受到痛這會兒已經靈魂出竅了吧?

沈宵渾身發抖,越久越不敢睜眼,身體已經出現幻痛,因為害怕而溢位的眼淚從緊閉的雙眼裡流下來。

“睜眼。”是賀洺呈的聲音。

這聲音讓沈宵緊繃著的心瞬間有了著落,像是在棉花上輕輕彈起又落下般輕盈。

“哇啊……”沈宵睜開眼抱上兄弟,哇地一聲就哭出來了。

別說現在丟臉,只要看到一個認識的人沈宵都能立馬衝上去尋求安慰,這不是在演戲,他剛剛差點就死了。他甚至突然明白了什麼所謂的吊橋效應,這情況下救了他命的人,別說以身相許了,什麼過分的要求他都能答應。

賀洺呈有點無措,沒想到沈宵和自已家三個小孩兒還……挺像的。

“額,抱完沒,鬼子等會兒爬起來了。”賀洺呈嫌棄地撇開被沈宵緊挨著的脖子,不太想和眼前這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人有親密接觸。

沈宵這才注意到自已腳邊被賀洺呈搞倒的鬼子。

“他!是之前那個拿著自已頭的鬼是不是?”沈宵不可思議地問出聲,賀洺呈沒馬上給他回覆,因為鬼子已經起來了。

“你們,幫我走出這裡!”鬼言鬼語,奇怪的腔調。

賀洺呈走到沈宵身前,淡漠地說:“你已經死了。”

“不,這個洞裡有東西困住我,你們要讓我走出去,不然——”他舉起手上的刀恐嚇。

賀洺呈給了他一個側踢,搶過他手裡的刀,懸在他的脖子上方:“你好像搞不清楚狀況。”

沈宵已經被賀洺呈這一番操作震驚地呆住了,對著他憋出了一句:“斯國一。”

賀洺呈制住鬼子,看向沈宵:“別講鬼子話,把刀拿著。”

鬼子沒有掙扎,而是露出一個滿意的笑,說:“哼,你以為你能殺死我?”

到底還是學生,就算是對著小鬼子,也會糾結要不要自已動手殺人,手一旦沾上鮮血,就永世不再幹淨。

“要了斷你自已動手。”

沈宵從七上八下的情緒裡回過神來,打量了四周的環境,陰天的山間處處透露著詭異的氣息,山間傳來風聲和鳥聲交雜的鳴嘯聲,天馬上就要黑了。

“這裡是哪裡?”沈宵問。

賀洺呈壓制著鬼子不方便站起來,蹲著回答說:“應該是抗戰時期的黃衝村,這地兒有點像我們剛剛進來麻葉洞的時候走的那條小路,這個鬼子估計是死掉了魂被困住了給我們碰著了。”

“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嗎?”鬼子試圖介入話題。

沒有人問是什麼時間,因為他們都知道他們所處的時空是不對的。

“不久,不到一百年,你們和我們的仇還沒完。”沈宵冷冷出聲,看著地上的鬼子。

“我可沒有殺過中國人,我殺的都是日本人,我不是士兵。”

沈宵打量著他的衣服,露出鄙夷的笑:“殺日本人?”

“都是該死或者想死的人。”

“你是介錯人?”賀洺呈問。

“介錯人?”沈宵看過一些三島由紀夫,記得這個詞兒。

鬼子想點頭,但是脖子被賀洺呈扼住了,只能開口說:“我是這場行刑中的介錯人,我的本職是翻譯。”

怪不得能說中文,但還是一股鬼子味兒。

鬼子的翻譯不也是鬼子的走狗,和鬼子沒本質區別。沈宵又心想。

“為什麼你會被困在這裡?”賀洺呈問。

“他們脅迫我過來做隨行翻譯,途徑村莊的時候我們中有人暴露了我們的行蹤,大佐為了揪出內鬼,選了十幾個人出來,沒有人願意承認,於是就勒令他們切腹自盡。我被選中給他們補刀。”

影視劇從未觸及過的領域,沈宵沒有預料到這個鬼子的來歷是這樣的,但是還是覺得他該死。

“那之後我天天做夢,後來他們的魂開始纏著我,從夢裡出來到白天,我決定剖腹謝罪,但是腸子留了一地都沒死,我求著大佐把我殺死,他不願,只在我死後把我的頭砍下來示眾。”

所以——“留下你的是仇恨?”沈宵問。

“不,我想是恐懼。我恐懼殺人,也恐懼死亡。”

賀洺呈冷笑一聲:“我們為什麼要信你?”

“他們把我的屍體拋在這裡。我遊蕩了不知道多久了。我想走。”

他答非所問,但是卻把自已的底牌露出來了。

但其實沈宵和賀洺呈兩個人自已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到這裡來,要怎麼出去,更別提怎麼送走這個鬼子。

殺人者的動機和心態很多,瘋狂的殺人者是為了生理上的刺激去殺,以此獲得極致的爽感;或者也有人是為了報仇,最後殺完可能有大仇得報的解脫,也可能是前事盡了的空虛;這些殺人都是有罪的,唯一殺人無罪的是作為國家機器去行刑,執行者的動機和心態都不重要,因為他們只是行刑的工具,所以文明社會到了一定程度,死刑一般上都不是人來執行。

但是介錯人明顯是日本武士文化下形成的特殊的概念,他們為已經切腹自盡卻又將死未死之人補刀,或許也算是某種人文主義的關懷,為了減少將死之人的痛苦。他們被邀請或是要求殺人,但是這並不是一個職業,且一般由被殺者信任的人擔任。

那麼這些介錯人,下手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心態?他們通常不作為國家機器,卻又是合法的殺人。

沈宵想到三島由紀夫,那個荒謬的日本作家,但寫出來的東西又確實讓他覺得是個天才。

“我們也不知道怎麼送你走。”沈宵思緒回收,有些木愣地說。

“我無法自殺成功,或許外部力量來殺死我是可以的。”介錯人盯著沈宵,眼睛裡不知為何透露出一絲蠱惑。

沈宵望進他空洞的眼神裡,似乎找到了這只是一場夢的證據似的,被吸入他的圈套。

沈宵的頭已經開始眩暈,周圍的一切都像是夢境一樣不真實,他努力抑制住身體的不適,不帶什麼語氣地說:“賀洺呈,或許我們殺了他就能出去。”

他說完後得到了介錯人興奮的眼神回應。

狂熱的戰爭愛好者會不顧一切的殺人,他們享受這種快意。但是正常人對鮮血常常是恐懼的,對他人的痛苦是會共情的,因此大多數人不到一定的情況下不會選擇做一個殺人犯,沒有人希望自已的手上沾染鮮血。

賀洺呈抬起頭盯著沈宵,生硬地說:“你的手不該沾上他的血。”

“可他的血是髒的,他該死不是嗎?”

“你也說了這是個壞人,萬一他是騙我們的呢?他其實自已是可以自殺的,但是他想要讓我們恐懼一輩子……”

“賀洺呈,這只是個夢,不是嗎?”沈宵向右邊微微歪了歪頭,試圖使左邊的頭疼向右邊轉移一些。

“夢嗎?沈宵,這真的只是我們倆一起做的夢嗎?上次從醫院回去你別告訴我你沒發現你的腳扭了反饋到了現實,那萬一你在這裡殺了人回去也殺了人呢?”

“你的類推太跳躍了,現在的情況只是他死了我們或許就能出去。”沈宵執著地說。

賀洺呈不欲和沈宵爭論,用刀扎進介錯人的眼睛。

隨即聽到介錯人一聲慘烈的叫聲:“啊——”

沈宵緊隨其後發出短促的一聲驚叫,腦子清醒了不少。

“怎麼樣,你敢嗎?”賀洺呈再次看向沈宵。

沈宵別過頭去,腦子裡是剛剛刀刺下去那一刻的聲音,他沒看到血流出,閉上眼睛卻已經是一片血紅。

他不敢。

介錯人眼睛血湧如柱,剩下一隻眼睛見此狀之後突然放聲大笑起來,說:“これが私の夢だ、愚か者ども。”

語畢,便用盡氣力推開賀洺呈衝向沈宵。

“あなたは罪悪に満ちています。”他在沈宵耳邊說。

賀洺呈拖住他,但是為時已晚,他抓住沈宵拿著刀的手捅進了自已的喉嚨。

靈異小說相關閱讀More+

祁歌探案錄

紅窗影

大寶鑑師

江翁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