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件事發生後不久,第15小隊再次迎來了一位隊長——
安佞憂,安隊長。
他剛來的時候,莊芒就控制不住自已的暴躁脾氣,對著他一陣攻擊;我也不願意去靠近這位隊長。過去的經歷給我們幾人的內心都紮了一根深深的刺,縱使拔出,那留下的傷口也會不住地流血。
很快就要由他帶著出任務,而我卻已經考慮著如何逃離了。我打算抽空跟元華他們三人商量商量這件事。我們離開了青崖幫,龍虎幫也許是個好去處。但就怕二者差不多品行,到那時只怕我們必須逃離臨浚城了。至於去哪裡,我還沒想好。再說,林煜的下落又在哪裡呢?
想到這,我便忍不住頭痛。原本以為成為了修仙者便可以縱情遨遊世間,卻不想仍因世間條條框框所困擾。
......
任務前一天,我照例去了父親家中送食物和水源。
父親似乎心事重重,明明渾身沒有絲毫酒味,可卻給我一種喝醉的感覺,前言不搭後語,行為也一反常態。不再像過去這段時間扮演著好父親的角色,反倒是像一夜夢迴今朝,重新做回了我夢中的噩夢角色。
我不打算久留,內心的陰影重新浮現出來,父子相殘的噩夢似乎馬上出現。
我要逃離,可為時已晚。
父親掏出了背後藏著的刀。
刀片明晃晃地閃著光,就像舊時影院放映的電影般撲閃著,似乎在告訴著我,“好戲”,正在開場。
我實在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小時候,雖然自已總是被父親打罵,可類似今天這種動刀的局面從來沒有出現。他從來沒有拿刀威脅或攻擊過我。這是第一次。
為什麼?
為什麼!
我不敢相信。我只是躲閃。我試圖看著父親的眼神,從中讀出什麼。
可什麼也沒有。
他只是不斷揮刀,不斷逼近我。一次次揮著刀從我脖頸處劃過,彷彿真的要置我於死地。
為什麼啊!!!!
我好累。
活在這個世界上,從小被父親打罵、被老師嫌棄、被同學譏笑、被醫生猥褻。但我仍然相信世界仍然存在善良,仍然有光亮。我一直努力生活,努力向前走!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到頭來,所有人都告訴我,我該去死呢?
父親!
你告訴我!
為什麼!!!
難道我真的該死嗎?
我想閉上雙眼,我想靜靜等待這位賦予我生命的人將我的生命收回,就像我從來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一樣。
但黑暗中,卻依舊有無數月光閃亮著。
林煜、潘北、元華、莊芒、吳雉......
無數曾經閃耀於我生命的光亮熠熠生輝,將我世界中一切的黑暗驅散殆盡。
我張開了認命的雙眼,不顧一切地保護自已。我的生命獨一無二,那些保護過我的人,也值得我的保護。
但我低估了修體者的實力,也高估了父親殺我的決心。手起刀落,父親應聲倒地,而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渾身顫抖,不知如何是好。
父親死了。
死在我的手中。
我為什麼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
我為什麼沒有快意恩仇的快感?
我只知道自已的眼淚不斷流出,而父親的背影正漸漸消失於我的世界。
......
“冷憂?”
“元華他們說你家裡有事,我有點放心不下,就來看看。只是這......”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出了什麼命案呢。是殺雞啊——那我倒要嚐嚐你做的雞了。哎喲——說起來,好久沒吃雞了。咱這裡炒雞倒是一絕,只不過現在也沒幾個人會做了。”
“是人吧。雖說如今也沒人會管別人的死活,但......還是要慎重。”
“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但最起碼,你需要讓我知道點什麼。”
“倘若有人覺得身體還不舒服,這次任務可以先不去。”
在我內心最為脆弱的時候,安隊長卻假裝沒有發現父親,也沒有揭開我尚未凝固的傷疤,反倒賦予了我極致的信任。
從他那目光中,我可以看到一股無與倫比的擔憂。
也許......他並不是周宇那種人呢?
事實證明,他的確不是周宇那種人。在面對靈虎的時候,他教會了我們團隊的力量,卻沒有將我們拋下,獨自逃生。面對靈虎遺留下的寶物,他也沒有像周宇那樣全部取走,反倒是大方地分給了我們幾人。
原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一概而論的啊。
人性......
......
冷憂回頭看了看背後幾個被噩夢侵擾的隊員,以及明顯快要甦醒的安隊長,長舒了一口氣,轉身毅然面對著迷霧中正一個個浮現的未知危險。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潘北的身影——無論如何,只要自已還活著,便是神仙來了,也無法傷害到我背後之人半點!
冷憂的全身漸漸浮現出了無數的靈氣,這些靈氣包裹著他,促使著他的境界不斷飆升:氣感一重境、氣感二重境、氣感三重境。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感充斥全身,他的內心明瞭——這也許正是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才換來的些許的能力。
但——也夠了。保護想保護的人,這點,便夠了!
他渾身堅硬如鐵,不斷對著侵襲而來的靈體攻去。只見一道道閃光閃爍於狹隘的林中空地,卻漸漸形成了一圈難以突破的界限,猶如一道天塹,斬斷了任何意圖威脅同伴性命的危險。
冷憂彷彿再也感受不到疼痛,渾身上下無一處完好的肌膚,依舊拼命榨取著自已僅剩的生命,直至發須盡白,直至牙齒脫落。他回頭看了看即將甦醒的安隊長,露出了最後的笑容,瘦削的身軀漸漸消逝,化作一灘塵土,隨風飄然而去。
“林煜......對不起......我......也許保護不了......”
......
孩子,你也許會怪爸爸。
爸爸知道自已做的不好,以死謝罪吧。也不知道這樣能不能讓你過的更好。
上次你那個上級在咱家附近勒索你的時候,我恰好看到了。
我沒想到自已給你產生了這麼大的困擾,但仔細想想,你從小到大,我這個做父親的貌似也沒給你留下什麼好的印象。
唉。如今看來,爸爸只能再任性一次了。爸爸知道你是修仙者,只希望你能親手殺掉我,也算了卻你的什麼所謂的心魔了吧?如果有的話。
孩子啊。
你的母親和我相識於年少。那時候我是個廚師,不吹牛,十里八鄉的,就屬我的廚藝好,也因為這點,你母親一眼相中了我,也便和我成了婚。
那時候年少輕狂哩。總覺得自已有無窮的本事,想要一直保護自已心愛的女孩。
你母親哪怕在單位受到一丁點欺負,我都要拿著我那把做菜的大菜刀,殺到你母親的單位,一刀插到那欺負你母親的人的桌子上,一腳踹翻那人的身子,大喊著誰敢欺負我媳婦我要了誰的命!
大傢伙都知道我做廚師的,刀工極好,用刀出神入化,因此久而久之,那些垂涎你母親美貌的小混混便打消了念頭。
怎麼樣?你爹我牛吧?
但我終究不是神仙吶!
你出生於2001年5月13日。
你知道那是什麼日子嗎?
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天是母親節。而正在那天,你母親因為難產,好不容易生下你後便去世了。
我恨啊!
我四處保護她,可誰知道我心愛的女人卻死在了我心愛的兒子手上?
如果真有老天爺,我也要拿著我這把刀,殺上天庭,去質問他一番。
到底為什麼這麼對我?哪怕是讓我死了,也好過讓我媳婦死了!
對不起。孩子。是爸爸做的不好。
只是爸爸真的很想你媽媽。那天我住的小洋樓重修起來的時候,我便想起了曾經和你媽媽在生你之前住的地方。
也是我們倆結婚的地方。
但如今看來,能死在這地方,也算是我與你媽媽最後同床共枕一次了。
對不起。孩子。爸爸實在太自私了。只希望你不要學爸爸。
但爸爸仍然希望你能盡全力保護你愛的人。
這是作為男人應該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