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039
分家一直是哽在大家族裡的一根刺，人人都知道，卻有不能說。林父林母生了六個孩子，如今孩子又生了孩子，小小的屋子擠滿了人。
最大的林建國上能賺滿工分，林大嫂也是幹活的好把式，林解放和夏秀娟同樣，最小的兒子林茂盛看著更是有本事，反倒是不上不下的林光明好吃懶做，作為兄弟，男人大概沒有分家的念頭，都是自家人能幫就幫點。
但嫂子可沒有一起長大的情誼，枕邊風從沒停止過，直到如今老林家也分不成家，無非就是林家兩老壓著。
林光明陷入了深思，要是他開口會不會被打死？自己翅膀硬了就單飛，有點難....
趙小雨也想到這些，嘴巴不過是逞一時之快，兩人相視苦笑。“娘讓我將補貼上交，要不你去哭哭窮？”
“行！”
林光明重新出屋的時候，已經換上了平時的笑臉，他不傻沒有單刀直入，“娘，大嫂二嫂怎麼不在？”說著上手拿鍋裡的雞蛋羹。
“啪！”林母毫不留情，林光明連碗邊緣都沒有碰到，手背紅了一片。
“吃吃吃就知道吃。”林母沒生氣，打人之後偷瞄四周，然後用一個新碗裝了點兒雞蛋羹出來，“你倆嫂子去山裡了，拿著，真是倒八輩子黴才攤上你這貨。”
快要入冬的早晨十分寒冷，冷風吹過精神爽利，林光明就著碗，一口嚥下熱騰騰的吃食，糾結在心中的話終究說出來，“娘，我有事兒和您商量。”
家裡小事聽林母的，大事聽林父的，二十多年來老林家沒有出現“大事”，這家林母說了算，“要放什麼屁？”
林光明很明顯的吞了下口水，欲言又止的表情讓人看著就欠揍，林母的手開始發癢。
“小雨懷孕了，還是倆！”林光明眼皮不合時宜的跳動，“您看看補貼....”
林母聽個開頭就呵呵笑出來，“咋的，想動歪腦筋，我李蘭花告訴你只要我和你爹還在.......”
趙小雨偷摸在轉角聽著，心道不妙，越罵越大聲，到時候分家分不成，還讓林母把他們添在黑名單，補貼沒有了，連偶爾的雞蛋油水兒都沒有，她要想辦法。
“娘，我都聽到了！”趙小雨義憤填膺，以大肚子開路，四搖八岔走來，準確掐著林光明的腰肉，“你怎麼和娘說話的！”
“咱們老林家生你養你，古語有云老人在不分家，林光明你看看你說的是什麼鬼話？你開上拖拉機長本事了，媳婦兒也吃上官家糧，兩人加起來吃香喝辣的不在話下，但爹孃對咱們不薄呀，誰家每天給兒媳婦吃雞蛋的？咱們老林家是頭一份！”
趙小雨又道：“一筆寫不出一個林字來，我們夫妻加上肚子兩個，吃能吃多少，剩餘的補貼給兄弟和父母怎麼了？何況爹孃都是公道人，你還不瞭解？何必要傷咱孃的心！”
她心裡苦呀，拉著林母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楚楚可憐，任誰也猜不透她哭的理由。
林光明演技和臨場反應都線上，“看來真是我錯了。”真摯的眼神看著林母，拉著她的另一隻手，“娘，我只是太在乎肚子裡的倆孩子，第一次當父親腦子迷糊了。”
林母心裡咯噔猛跳，兩夫妻擱這唱雙簧呢，生兒子有個啥用，到頭來還不是為別人家養的，看著按她心意不分家，可底下敲打要這要那，她還不能生氣，還得照做。
“曉得了！”林母黑著臉趕人，這場鬧劇以隱秘的方式來了又走。
屋裡的趙小雨同樣黑著臉，看似是她謀了福利，用分家扼著林母的要害，能預測到接下來能吃上幾頓好的，一年兩年還能忍，可更長的日子必定會埋下炸彈。
這是遇上了傳說中的婆媳問題？
瞪眼看沒心沒肺的‘夾心餅乾’居然躺下睡回籠覺，趙小雨狠狠又是一腳，“上工不積極，思想有問題，起來！”
兩人鬧鬧玩玩，很快把無解的問題拋之腦後。
第一次正正經經的上班，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是第一次，趙小雨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踏進大隊部時腿腳都不好使，像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老會計坐在位置上，眼角微抬把人上下掃視一遍，又低下頭翻賬本，趙小雨叫了一聲，“李叔。”
兩家是八竿子不打著的親戚，趙小雨乾巴巴的站著，只要她尷尬了，就沒別人尷尬，老會計不但啥都沒覺得，並用力敲了敲破爛的桌子。
趙小雨不明所以。
老會計又敲了一下，手指邊緣把杯子逼退幾步，這次趙小雨看清楚了他的暗示——斟茶遞水！
誰說老一輩的人淳樸？茶水不會自己倒，算了她倒就是，太熱不行，太涼不行，太濃不行，太淡不行，下馬威的意圖明晃晃的。
“ 喲！老李，大夥選的關門弟子不錯吧？”大隊長進門，“俺家侄媳婦學問深，保準幾天把你老人家吃飯的本事學全乎。”
“光明媳婦，站著幹啥坐坐坐。俺們老李頭可不興讓懷孕站著。”大隊長說話一點藝術加工都不帶，直來直去，“老李，我跟你說光明媳婦這胎懷倆呢....”
老會計嘴角抽抽，敢情還不讓他耍耍前輩威風了，“行了，行了，過來我說說交接的問題。”
趙小雨聞言拿上筆記本。
大隊部不止有會計和大隊長，還有婦女主任，此時正拉著一個女人進來，懷裡還抱著一個娃娃，兩人情緒都出於激動狀態。
沒過久女人居然哭了起來，而婦女主任沒有安慰，還罵起街。
小小一間屋子，熱鬧非凡，趙小雨分配了一隻耳朵一隻眼睛學習，另一隻耳朵眼睛不受控制的跟著看熱鬧。
老會計彷彿自帶屏障，自顧自說著，“每天的工分都要認真檢查，及時發現問題.....”
婦女主任：“鐵牛媳婦，俺們女人就是要生兒子才算有保障，一胎不行就下一胎，哭哭啼啼沒用。”
“可我都第四個了，嗚嗚嗚嗚.....”女人哭得更兇。
趙小雨拳頭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