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捲簾誰不看神仙

許雲清領著林如海穿過遊廊，不疾不徐的往三哥的院子裡走去。

許雲清不習慣在他人面前表現親暱，哪怕是從小服侍她的秋梧和紫芙，一路上也不說什麼，只是總忍不住側過頭看他。

林如海也瞭解她，知道她總是為兩人的親密接觸感到羞澀。

只是溫柔的目光緊緊追隨著她。看著她低眉，抬眼，偶有對視就直勾勾看著她笑，彷彿怎麼也看不夠似的。

走到拐角的海棠樹旁時，許雲清彷彿突然想到什麼，“秋梧，你領著下人們去我院裡選兩個清雅些的花瓶拿來，正好給表哥和三哥擺上幾束春海棠。”

“是，小姐”，秋梧與紫芙對視一眼，轉頭領著下人們往映月廬走。

秋梧回頭看了眼，見許雲清伸手去摘樹上的海棠花，轉頭邊走邊跟紫芙說道，“小姐和表少爺真是郎才女貌，一雙璧人，站在一處跟幅畫似的。”

“是啊是啊”，紫芙也低聲應和，“少爺本就胸有成竹，今年登科有望，到時候咱們府上只怕好事將近。一想到快回姑蘇了，我就開始不捨。”

秋梧沒忍住白她一眼，“把你嘴角的笑收了再說這話。”

紫芙也不惱，巴巴的望著她笑，“秋梧姐姐，我可沒說笑。這幾年在京城呆的我太喜歡了。”

“是是是，你都吃遍京城的大街小巷，長胖了不止三斤了”，秋梧不再逗她，從庫裡選了兩個花瓶叫下人拿著，“好了好了，咱們回去吧。”

紫芙也是隨口說笑，她們留了許雲清和林如海單獨相處半柱香，已然是看在兩人的兄妹情分上，又信任少爺的為人才聽小姐的吩咐帶人離開的。

另一邊的海棠樹下，落英繽紛，許雲清略微踮起腳尖，將手中盛開的海棠簪在林如海耳邊，“願表哥此次高步雲衢，蟾宮折桂。”

許雲清抬眼看去，零星的霞光透過海棠枝丫落在少年清雋的眉眼間，目似晨星，眸光裡帶著幾分不為外人所見的意氣飛揚，鬢邊的春海棠反倒襯得他唇若塗朱，給他添了幾分跌麗瑰豔。

玉堂金馬，正年少歸來，風流如畫。（①）

林如海少年得志，才華橫溢，在長輩們面前總是一副謙遜知禮的沉穩樣子，面對許雲清，卻又毫不掩飾他的歡喜驕矜。

他試探著輕扯許雲清的衣袖，見她沒有反抗，輕柔的將她擁入懷裡，卻又怕唐突佳人，不敢收緊手臂，“雲清，雲清。表妹，我好想你。”

許雲清到底已是碧玉年華，很久未與人這般親近。不過感受著腰間熾熱環繞的雙臂，耳旁發顫的呼吸，還是回抱了林如海，“我知道”。

瞥見遠處下人們歸來的身影，許雲清做了好一會兒心理建設，輕輕推開林如海，眼神亮晶晶的看向他，“表哥，我等你上門提親。”

說著快速地貼身上前，親在林如海唇角，見他愣在原地，忍不住露出笑意，故作鎮定的拉開兩人的距離。

後面兩個人都刻意避開了對視，彷彿什麼也不曾發生，只是心中情意洶湧，兩人的心跳快的彷彿要跳出胸膛。

許雲清到底臉皮薄些，嘴上花花倒是挺行，真親上了，看都不敢看林如海的表情，把他領到三哥院門口就急忙退下了。

啊啊啊啊啊，許雲清你怎麼這麼拉胯，不就親了下，別跳了別跳了，心都要飛出去了。

許雲清下意識拿著手中的帕子貼在發熱的臉頰上降溫，指腹捱到自已的下唇，腦海裡自動回味起短暫的親吻。

就貼了一下而已，可是還是能感到嘴巴好軟啊，真好親。表哥身上有股淡淡的墨香，還有她送的雪中春信的淡淡花香。

啊啊啊啊啊，這個勾人的男人，我送的東西他真的貼身用著，這哪是什麼表哥，這是姨母給我生的童養夫吧。

許雲清唇角瘋狂上揚，笑容比春日裡的桃花還要爛漫，渾身散發著戀愛的甜蜜。

果然啊，男人還是從小培養的好，哪哪都合乎她的心意。

徒留遠處的林如海久久凝望著她的身影，直到許雲楓出來尋他才回過神來。

“表哥，我這麼大個人呢，杵在你身邊多久了，看都不看我一眼”，許雲楓哀怨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他也是很久不見表哥了，很是想念。這才剛一見面，熟悉的感覺又來了。明明是兄妹三個人的世界，他卻總是顯得很多餘。

“別鬧了”，林如海習慣性安撫他，“走走走，帶我看看院子，晚些我到你屋裡一起復習。”

許雲楓也不跟他磨嘰，快速介紹了遍旁邊的小院，就領他回了書房。

表哥跟他可不是一個層次，這會兒還不請教等著進考場再學嗎？他又不傻。

林如海也知道他的水平還行，考前突擊也能有些進步，自已也能趁機梳理一遍查缺補漏，倒也不吝於教他。

臨考前的氣氛總是令人緊張而焦灼，府裡的下人路過兄弟倆的院子都不由放輕了腳步。

好在林家、江家都是詩書傳家，林如海和許雲楓也是自幼跟隨大儒進學，倒也不是沒有一爭之力。

許雲楓雖說日日三更燈火五更雞的學，到底少了幾分天賦，發榜時只勉強進了二甲，哪怕一開始就知道希望不大，終歸還是有些失意。

林如海天資聰穎，又有恩師自幼悉心教導，寒暑不輟，雖有把握上榜，殿試未結束，他也不能預料到成績如何。

好在真金不怕火煉，或許也有幾分得上天眷顧，林如海依舊是得中探花，為一甲第三。

“十二街前樓閣上，捲簾誰不看神仙” ，今科狀元頭戴金花烏紗帽，身著紅袍，腳跨金鞍紅鬃馬，儀表俊偉，舉止端莊。又有騎從 前呼後擁，旗鼓開路，氣派非凡。（②）

只是未婚少女們的目光還是不由的看向落後兩步、銀鞍白馬姿色姝麗的探花郎，林如海身姿挺拔秀頎，面如冠玉，一身紅袍更顯得俊逸非凡。

可惜了，難得有個未曾婚配的少年英才，家世也好，前途無量。可惜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妹，怎麼我就沒遇見過這種潛力股呢。

世家貴女們也就是看兩眼飽飽眼福罷了，誰還不是府裡的掌上明珠了，就是榜下捉婿也不能挑個心裡有人的呀，給自已添堵嗎。

更何況，許雲清和林如海雖未定親，倆家卻也從沒隱藏過二人的情分，一是從前父孝在身，二來也是等林如海登科，想要喜上加喜罷了。

長街兩側商鋪林立，平日裡就人流如織的街道早已摩肩接踵，各府小姐們大都坐在酒店茶樓二樓窗邊，打馬遊街的隊伍一覽無餘。

許雲清看著表哥銀鞍白馬，一襲紅袍笑容俊朗的朝她走來，鋪天蓋地的紅色讓她有種即將與他拜堂成親的錯覺，手裡使上巧勁，盛開的海棠花翩躚著落到林如海懷裡。

他的目光早早就定在許雲清所在的位置，眼見海棠入懷，難忍喜悅，小心的捏著花枝插入鬢間，抬眼燦爛一笑，不知迷了多少少女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