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的土磚中伸出無數只枯萎的殘肢,它們骨肉乾連,冰涼黏膩。

那些殘肢將土壤撥開,似老樹斑駁而纏繞的樹根,緊緊地抓住狄倫的腳踝。

不,不止是狄倫。

被捆綁在一旁的所有僕從,他們都和狄倫一樣,被那些驟然間冒出來的殘肢,如同捕食獵物的蜘蛛一般,置於織網之上。

而狄倫,他的兩隻腳被慢慢的吸入了自已的身體裡面,緊接著則是雙腿和胯骨,他的腹部不可思議地膨脹起來,好似吞進了他所有的肢幹。

沒有一滴血流下來。

他好像將自已融化殆盡。

可被他吞噬的那些血肉,彷彿就這麼不翼而飛了。短短几秒的時間,狄倫如餓殍般病態隆起的腹部立刻乾癟了下來,身軀撫平了所有皺縮,薄得像一張紙,一卷布,沒有任何厚度。

而他僅剩的頭部,可憐見的,乾癟得如同蒼老了幾十歲。薄如紙的身體無法承受頭顱的重量,只能在地上滾了一下,大張著的嘴巴忽然緊緊咬在一起——接著就什麼都不見了。

狄倫,徹徹底底的,消弭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還剩下的三個人全部呆愣在原地。

李公第一個反應過來,他面上仍舊陰冷,似是對此番景緻見怪不怪。他甚至撫摸了一下狄倫閉上的眼睛,道:“至少還留下了這雙眼。”

那個廚子應和齊琛一樣,第一回見此怪異之景。他訝異至極,合不上嘴,“也沒人跟我說,會有這些鬼玩意啊?”

他只是收了錢,用那把柳葉刀,做了些割人臉皮的惡事。

雖是惡事,但到底還算人可行的範疇——而如此恐怖景象,實在不在他的打算內。

他訥訥的放下柳葉刀,問李公,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李公急言:“不想死,就給我殺了他!”

“不想死,就趕快走!”

齊琛搶辯。

“你沒聽見他說嗎,他讓我們逃!”

不顧一切的逃。

從一開始,狄倫就讓齊琛逃,不管發生什麼,也不用去探索,只管逃,只用逃。

是他,執意將狄倫捲了進來。

以至於……落了個……屍骨無存的結局。

他不可能不懊惱,不可能不悔恨,也不可能不……埋怨自已。

“撤退啊!”

齊琛見廚子有猶豫的神色,立刻大聲吶喊,“再不逃,誰知道這個鬼地方還會有什麼東西?!”

廚子被他說的心動,先是看了李公一眼,又是瞄了齊琛一下,最終長長舒了一口氣。他將柳葉刀往地上一摔,“老子不幹了!”

柳葉刀……

齊琛來自二十一世紀,他當然知道柳葉刀是作何用處的。這是在他那個時代,外科手術常用的刀。

如果這把刀真的是因荒川古卷而出現的——那是不是說明,寫荒川古卷的那位妖僧伏虎,同樣也是一個穿書人?

或者,伏虎在原本的這部小說裡,設定就是一個穿越之人?所以他才能通曉摩斯密碼,蝌蚪一樣的但齊琛不認識的外文,和製作柳葉刀?

總之,無論如何,那本荒川古卷,一定是一個關鍵之處。

齊琛想撿起那把柳葉刀,誰知李公以更加迅捷的速度,搶走了刀。他瞪了齊琛一眼,明晃晃的眼刀同樣拋向已經往外跑去,準備撤退的廚子,狠狠地拋下一句,“你們等著!”

“……把他的眼睛還給我!”

齊琛快速抽劍,以劍刃平抹,出其不意的一招,將劍架在李公脖子上。

“把狄倫的眼睛給我!”

他的聲音近乎嘶吼,目眥欲裂。

李公的餘光瞥向齊琛,他搖了搖頭,語氣仍舊冷得不似常人,“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人,值得嗎?”

“值不值得,輪不到你來說。”

“你已身在沙洲,在這個……所有倫常都顛覆的地方,你想堅持自已的操守,追尋所謂的正義與善良,未免有些……痴人說夢了吧?”

李公將割下來的那部分臉面丟給齊琛,“明府,你的勇氣,很令老夫欽佩。”

“只是老夫也有自已的夙願。”

“……你這個老東西,裝傻充愣呢。”

齊琛接過狄倫的臉面,他將其小心翼翼地掛在腰間,他收回了劍,頭也不回地往外走著。

“李公,沙蝨,到底是由什麼引來的呢?如果不是沙蝨,李公子,會死得這麼快嗎?”

李公種花,給李公子喝符水,是為了延續李公子的生命。

哪知他種上的荊棘花,招來了沙蝨,反而誤了李公子的性命。

一飲一啄之間,前緣早定。

他所種之因,釀造的苦果,今日種種,皆數飲下。

“有你這麼當爹的嗎?”齊琛嗤笑一聲,“父子情,演得真好。”

他想起,懷石判過的案子裡,李公子死後,李公第一反應是發暗花殺秋月。

連自已兒子的摯愛都不放過,只顧將自以為是的父子情深傾瀉而出——怎麼不能算一種表演癖呢?

齊琛不再做他言,他跟在廚子的身後,穿過一條小道,走啊走啊的,忽而見光洩出。

原是前人推開了門。

天光乍亮。

齊琛深深吸了一口氣——媽的,新鮮空氣就是好。

“小子!小子!小子!”

他腰間的那張嘴,一見危機停止,立刻喋喋不休起來:“老夫給你鬆了綁,你怎麼一劍都刺不中啊!”

“老傢伙,我那是失誤。”

“我看你身手不錯啊,怎麼每一劍到最後都莫名失了準頭啊?”

……那還不是因為鐵鐵這個壞傢伙。

齊琛無奈聳肩,“對了,老傢伙,如果有一個人,身軀是他自已的,但是用的別人的眼睛,然後用你這張嘴,那這個,最後是被你控制還是被眼睛控制呢?”

“……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就是好奇,好奇而已。”齊琛忙不迭的解釋道。

“我在想,人體只有一個軀幹,但是有那麼多器官,如果我每個器官都來自不同的人,但縫合在一個軀幹上……你說最後這具身體,會聽誰的啊?”

他似笑非笑地問著空空道人。

可惜空空道人沒有眼睛,否則他無法看見齊琛那幽深如潭底的眼——冷酷無情,根本不像齊琛。

“……小子,這你就不懂了。如果器官原本的人已經死了,那割下來的器官,屬於他原本的意識只會短暫存在一刻。”

“那照這麼說,老傢伙你,竟然還活著?”

“………………。”

空空被齊琛問的一愣,方覺齊琛將了自已一軍。

“那……他的意識,也只會存在一刻嗎?”

狄倫的雙眼已經緊緊閉上,齊琛不由得摸了摸他眼睫處掛著的幾滴淚,“老傢伙,我送你一雙眼,如何?”

他會將狄倫的眼睛,縫在此前那具裁縫的屍體上。

見此眼睛,即可算作重逢?

故人已作江海別,沒想到,他與狄倫,不過在清晨相遇,卻會在下一個黃昏,算作重逢的故人。

【宿主。】

電子聲響起。但傳入齊琛的耳朵裡,只有簡短的兩個字。

他現在心情很糟糕,同樣簡短的回了一句,“嗯。”

【恭喜宿主,完成探尋李府的任務,獲得50積分和50貝幣哦,現總積分:4325;總貝幣:3200】

“哦。”

他絲毫沒有完成任務的喜悅感,“鐵,原本的劇情線裡,狄倫也是這樣死的嗎?”

是因為他的到來,不知不覺間扇動了蝴蝶的翅膀,才導致了狄倫的死亡?

【……宿主,你已經是男主。】

意思是,從齊琛到來的那一刻起,他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男主應該經歷的。

他在重新書寫這本小說。

【宿主,你現在可以開啟最後一張線索卡了,請問你現在要開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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