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氣定神閒的走了出來,拱手道:“臣以為,郭滿堂曲解聖意,做事魯莽,當罰。杜希望沽名釣譽,為了自已的虛名,置大唐社稷於腦後,亦當罰。”
“李相此話怎講?”
李瑛瞪眼怒問,“杜希望哪裡為了虛名,置大唐社稷於腦後了?李林甫你給我你說個清楚!”
“太子息怒,請聽臣為你剖析。”
李林甫不緊不慢的說道,“前年的時候,泗水收了二十三萬石的賦稅,證明百姓獲得了大豐收。那麼即便去年百姓受到蝗災和旱災的影響,糧食有所欠收,依然有足夠的存糧繳納賦稅。”
“更何況,整個北方大旱,糧食欠收,京城倉庫告急。杜希望作為地方官員,更應該加緊稅收,為朝廷分憂解難,而不是沽名釣譽,擅自給百姓減免賦稅。”
“你這是強詞奪理,難道別的縣城受了災害能減稅,就因為泗水前年獲得了豐收,所以不能減稅?”
李瑛怒火上來,完全忘了自已的政治處境,雙手叉腰,大聲質問李林甫。
“好了……”
正在捻鬚聆聽的李隆基緩緩睜開雙眼,呵斥道:“一個太子、一個宰相,為了區區小事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請父皇裁決。”
李瑛跪倒在李隆基的面前,“兒臣以為李林甫這是故意打擊兒臣,故此拿杜希望開刀。”
李林甫作揖辯解:“臣絕無此意,更何況此事乃是由戶部查辦,太子為何向微臣潑髒水?莫非是替張九齡招魂,指責聖人不該啟用我為宰相?”
“好了!”
李隆基陡然加大了嗓門,“還吵?再吵都給我逐出芙蓉園!”
開元十七年,當朝宰相杜暹與另外一位宰相李元紘因為政見不合,經常吵架,某日忍無可忍的李隆基一怒之下將兩人全部罷相,逐出長安,貶到了地方。
對於這件事,李林甫記憶猶新,自然不敢再繼續嘴硬。
李瑛也覺得自已應該適可而止了,若是再繼續跳腳只怕會惹怒了李隆基,當即緘口不語。
“咳咳……”
李隆基清了清嗓子,做了最終裁定:“杜希望收稅不利,沽名釣譽,本應下獄問罪;但念在其政績斐然,頗有民心,現將其貶往河北道鎮州真定縣擔任縣尉。”
聽了李隆基的金口玉言,李瑛懸著的心緩緩落地。
雖然沒能保住杜希望的縣令職位,但至少沒讓他坐牢,而且還撈了一個縣尉的職位,說起來最多就降了一級。
李隆基繼續道:“郭滿堂曲解聖意,不能秉公論斷,有損朝廷威儀。現免去其戶部郎中之職,命他留在泗水擔任縣令,不要回京城了。”
“父皇聖明!”
李瑛喜出望外,重重的給李隆基磕了一個頭。
在這次事件中,杜希望從正七品的縣令被降為了正八品的縣尉,而郭滿堂則是從正五品的戶部郎中連降兩級,淪為了縣令,可以說李林甫的勢力受損更大。
李林甫拱手道:“悉聽聖人裁決。”
裴寬、尹籍、張春喜紛紛拱手:“聖人英明。”
李隆基目光落在張春喜身上:“張春喜用人不明,稽核不嚴,罰俸祿半年。”
“臣該死!”
張春喜慌忙跪在地上磕頭,“臣認罰。”
“都退下吧,朕乏了……”
李隆基打個呵欠,不等眾臣行禮,便在高力士的攙扶下起身離開了現場。
既然和李林甫撕破了臉面,李瑛也不再端著,冷哼一聲,轉身而去。
諸葛恭在芙蓉園外面等的心焦,看到李瑛毫髮無損的走了出來,懸著的心方才落地,急忙三步並作兩步迎了上去。
“太子爺,你沒事吧?”
“沒事。”
李瑛在諸葛恭的攙扶下鑽進了馬車,“杜希望的縣令雖然沒保住,但也免去了牢獄之災。而且還兌掉了李林甫的一個棋子,這場較量甚至可以說是小勝。”
“真是太好了!”
諸葛恭喜出望外,扯著嗓子喊了一聲:“起駕回府!”
車馬粼粼,在呂奉仙等近二十名侍衛的簇擁下,李瑛乘坐馬車離開芙蓉園,朝十王宅方向返程而去。
“咚。”
“咚。”
此刻天色已黑,長安城的暮鼓已經敲響了許久,眼見就要到了宵禁時刻。
從芙蓉園到十王宅將近二十里路,至少大半個時辰才能抵達,肯定無法在宵禁之前回家了。
好在李瑛是大唐儲君,倒也不怕巡街的金吾衛。
當走到宣平坊的時候,果然迎面撞上了一隊二十人左右的金吾衛。
為首之人大喝道:“金吾衛巡街,對面來的什麼人?為何在宵禁時分還未歸家?”
呂奉仙策馬出列,高聲道:“東宮太子前往芙蓉園謁見聖人,剛剛議事完畢,爾等速速退讓。”
“金吾衛錄事參軍顏杲卿請太子殿下敘話。”
帶隊之人正是顏杲卿,讓他尷尬的是,沒想到今夜又撞到太子了。
“停車。”
李瑛掀起車簾吩咐一聲,然後鑽了出來,負手道:“嚴參軍,咱們又見面了。”
顏杲卿叉手施禮:“臣顏杲卿拜見太子殿下。”
“免禮。”
李瑛和顏悅色的招呼一聲。
顏杲卿繼續道:“臣求見太子非為別事,乃是向殿下稟報前幾日的刺客案。”
“哦。”
李瑛挑眉,“可有進展?這幫人是什麼人?”
顏杲卿叉手道:“這幫人是喬裝混進京城的吐蕃人,他們的首領認識殿下,因此臨時起意刺殺。和他們密謀勾結的是幾個本地的商人,已經被金吾衛下在大獄,目前尚在審訊之中。”
李瑛點頭:“還要繼續審查這些商人,看看他們背後有沒有其他勢力的支援。譬如官員、門閥等等。”
“喏!”
顏杲卿以洪亮的聲音領命。
“顏參軍沒事的話,寡人就回府了。”
李瑛善意的拍了拍顏杲卿的肩膀,轉身鑽進馬車,隊伍繼續向前行駛。
又走了小半個時辰,李瑛的車駕順利的返回了太子府。
李瑛剛剛跳下馬車,杜芳菲就紅著眼睛迎了上來,跪地道:“太子爺,聖人怎麼說?有沒有保住我阿爺?”
“起來說話!”
李瑛彎腰將杜芳菲攙扶了起來,得意的道:“有寡人親自出馬,岳丈自然能夠逢凶化吉。只不過他的縣令職位保不住了,父皇調他去河北道真定縣做縣尉。”
“謝天謝地!”
杜芳菲喜極而泣,雙手合十向天禱告。
緊跟在後面的林庚跪地磕頭,砰砰作響:“多謝太子替我們杜翁伸冤,縣令保不住就保不住吧,總算不用去嶺南服苦役了。”
李瑛又道:“除了岳丈免去牢獄之災外,郭滿堂被罷去了戶部郎中之位,留在泗水擔任縣令。”
“這真是太好了!”
林庚驚喜交集,“這狗官仗著李林甫的勢力飛揚跋扈,讓他體驗下泗水的剽悍民風也好。若不是杜翁兢兢業業,百姓口服心服,泗水依然還是窮的叮噹響,那就讓大夥看看這狗官能收上多少賦稅來?”
晚飯過後,薛柔識趣的提議:“今晚就不要抓鬮了,讓芳菲妹子伺候殿下,報答對杜翁的救命之恩吧!”
“姐姐。”
杜芳菲頓時霞飛雙頰,“嚶嚀”一聲道,“夫君幫了阿爺這麼大的忙,今夜我肯定要好好伺候他,讓他滿意……”
崔星彩忍不住揶揄道:“那我今晚可要在隔壁聽動靜咯,我倒要瞧瞧妹妹有什麼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