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爭議
就要入冬，涼風習習。
今日丞相府大門大開，街坊百姓不知其緣由，紛紛佇立在此。
要知道平日丞相府可是門前停一隻鳥都要驅逐的存在，這陳如煙今日怎如此慷慨，放話說要讓大家看一出好戲了？
沈吟雪披了件薄衣，不疾不徐走來。
那雍容華貴女子搬了美人榻在院裡，慵懶靠在其上，銳利的眼針刺般落在沈吟雪身上。
後者對早料到陳如煙會請來如此多人，只是淡淡掃視一圈，旋即收回眼。
這風輕雲淡態度卻讓陳如煙惱怒，她從美人榻上起來，一抬袖子道：“大家看啊，此人便是宛南府嫡女，現今為綿安府養女。”
“生下來便是個災星，不僅害死了自己的父親，還差點把自己的養父送進監獄……”
“你胡說！”
沈吟雪震怒，漆黑眼底盛了戾氣，嚇得周圍人都退三分。
陳如煙卻是瞥過一眼，繼續道：“這還不夠，明明是自己逃了婚約，她欲擒故縱，還要蠱惑太子，差點毀了我和太子的婚事！”
“陳如煙！”
沈吟雪想阻止她的話，她卻越說越激動：“就這水性楊花的女人，怎能容忍她繼續作威作福？我只要她今日跪在丞相府門前，為自己犯下的過錯贖罪！”
“看她表面冰清玉潔，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人。”
“好在小姐寬宏大量只罰她跪，不然，破壞皇室婚姻可是要受刑的。”
“她父親不是因為瀆職受了死刑嗎？可見他女兒也不是個好東西。”
一時間，群情激憤。
破壞婚事向來為人詬病，更何況是皇室婚姻。
汙言穢語不絕於耳，沈吟雪佇立流言蜚語中央，只憤憤不平盯著陳如煙。
後者見自己目的達到，愈發得意洋洋，高聲斥道：“你還不跪！”
“我不跪！”
人群“轟”的一聲炸了，被這理直氣壯一句激到，也不管沈吟雪能不能聽見，大聲嚷嚷起來。
“看她這副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受了委屈。”
“難怪是災星，被這種人纏上，小姐也怪可憐的。”
“罰跪也不肯？她自己家權勢也沒多大，還以為能壓丞相府一頭？”
沈吟雪皆置之不理，昂首挺胸道：“我從不為我沒做過的事情跪！”
人群議論聲驟減，都聞出了些反轉的苗頭。
陳如煙卻是惱怒：“你敢說你沒做過？”
“我敢！”
喧譁聲停了，所有人翹首以盼，看兩人對峙，誰才佔上風。
“我若是覬覦你的太子妃之位，何必逃婚？況且，我與太子訂立婚約以來，從未和他見過一面，我也從不知他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模樣。”
“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
“今日你說出口的，不也是你的一面之詞？”
陳如煙啞口無言，竟一時沒想出話來應對。
“昨日你說，只要我跪，就會撤銷對我養父的彈劾，現今卻在大庭廣眾之下敗壞我的名聲。我不知小姐是如此仗勢欺人，言而無信的人！”
縱使不知來龍去脈，百姓也憑自己的道德良心辨出了應該支援的人。
陳如煙見風向逆轉，急得站起，禮義廉恥也忘了，指著沈吟雪大喊：“你這個惡毒的女人，竟還敢到我丞相府面前耍威風來了！今日我倒要叫你看看，什麼才是丞相府的大小姐！”
沈吟雪鎮定自若，恍若凜冽寒風的黑眸無波無瀾盯著暴躁如雷的陳如煙。
風斂起她的長裙，翩翩然多了幾分絕世出塵的意味。
“馬上給我跪！”
“我看誰敢讓她跪！”
一道威嚴的男聲，鎮了在場所有人。
沈吟雪一怔，那人已走到她身前，即使是停職調查，仍是不怒自威模樣。
她愣愣低聲喃喃：“趙叔……”
“有我趙叔在，便不會叫你受人欺凌，你何必為我獨自面對這胡攪蠻纏小人？”
綿安府何比得上丞相府家大業大？綿安侯竟敢和她叫囂，還給她安上“胡攪蠻纏”之名。
陳如煙甩了身旁婢女手上茶盞，惡狠狠道：“我看你們真是活膩了！”
趙叔自巋然不動，器宇軒昂肅立人潮裡。
沈吟雪稍穩住了心神，側眸一看，憐珠站在內圈，一副等待誇獎的模樣。
原來還是這小妮告了狀。
“什麼時候也輪到你們在我頭上撒野了？我告訴你們，我是丞相之女，是準太子妃，是將來天下最尊貴的存在，只要我動一動手指，就能壓得你們翻不過身！”
趙叔輕蔑一笑，卻向她作揖：“請便。”
旋即他袖一揮，輕柔向沈吟雪道：“走了，這般無理取鬧之人，你竟也信她的話，只要給她跪就能讓我平安無事。放心吧，你趙叔我向來高風亮節，從未做過出格之事，無論調查多少遍，貪汙腐敗之事都是無稽之談。”
“我看你們誰敢走！”
陳如煙氣得手指顫動，指指點點向人潮中兩人。
“來人，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話音剛落，丞相府上衝出幾名侍衛，不由分說鉗了他們兩人手，將他們扣押在地。
膝蓋隔著一層薄薄布料，壓在凹凸不平地面上硌得生疼。
沈吟雪並未反抗，任由侍衛將她扣住，見憐珠就要上前，使了眼神讓她回去。
陳如煙已是瘋魔，大叫道：“你以為你們走了我就沒有辦法了？丞相府有的是手段讓你們生不如死！”
如此大逆不道之話叫百姓聽了勃然大怒，沈吟雪知丞相府已失了民心，不慌不忙抬眸向她。
“你可知動用私刑是違法的？”
“那又如何？我是丞相之女，準太子妃，皇帝都是我姑父，還怕這個不成！”
又是這一套說詞，百姓卻已經不再怕她背後的權威了。
“這有什麼好得意的？不就是投胎投得好嗎？”
“看來她先前罵得不錯，她的確是仗勢欺人的小人。”
“沒有這些靠山，光靠她這副性子看她怎麼活得下去。”
百姓議論紛紛，全都流進了陳如煙耳朵，她怒氣沖天，踢了那漆木紅美人榻喊道：
“把他們給我帶進丞相府，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手腕上力道突然重了，沈吟雪被人強制拉起，幾乎是被人拖進門內。
憐珠這時衝上來，哭喊著叫他們放開小姐，卻被侍衛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陳如煙看著這兵荒馬亂場景，眼見自己終於扳回一城，那自命不凡神色重回眉眼間，踢了沈吟雪腿彎一腳迫使她“撲通”一聲跪在地。
她居高臨下，拽了沈吟雪發叫她抬頭看她。
“叫啊，怎麼不叫了？先前不還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嗎？我說了，丞相府有的是手段！”
膝蓋頭皮都疼，陳如煙一甩，叫她頭腦發昏。
眼看丞相府裡圍著不少侍衛，趙叔也被迫押進門裡，鬢邊亂髮垂著，她低頭苦苦思索破局之道。
丞相府即將關上門時，一道尖俏女聲突兀從門縫中傳來：
“我看誰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動用私刑！”